改开初期的时候，人们刚刚结束了全国勒紧裤腰带的困难时期，这个时候的海鲜在老百姓中远远没有猪肉受欢迎。

而虾蟹贝壳之类的海鲜又远远没有鱼类受欢迎。

尤其是蚶子、海虹和蛎蝗这类，海边人几乎看都不看，基本都是喂鸡鸭鹅的饲料。

林夕似乎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每天饭桌上都能看见成人拳头大的花盖蟹，八九月份正是好时候，满黄满籽那叫一个肥啊。

可惜现在家里的情况还不允许林夕买肉，不然的话她真想亲自下厨来一顿红烧肉炖香螺，炖得酥烂的五花三层油光透亮，香螺肉嫩膏肥，大火爆锅，小火入味，螺肉带着猪肉香，猪肉掺着螺肉鲜……

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愿~

这一刻林夕突然想起周醒醒的经典台词。

刘玉蓉一边给程岩拆鱼肉一边喊程国杰快点过来吃饭。

“惯得她，国杰啊小丫有手有脚的，让她自己砸蟹钳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啪”的一声响，程国杰又一次成功砸开蟹钳却不伤蟹肉，小心翼翼拉出里面两管蟹钳棒肉放到旁边的小碗里，闷着头说道：“别说我啊，别说我，你肯定给你宝贝儿子拆鱼肉呢，我不看都知道。”

刘玉蓉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老鬼！

砸完最后一个蟹钳，程国杰献宝似的将一小碗蟹钳肉端到林夕面前显摆：“小丫，你看，爸这次就砸坏一个，爸厉害不？”

“嗯！”林夕点头：“我也厉害，我又考了双百，爸爸跟小丫一样厉害！”

好羞耻啊，好羞耻。

林夕感觉这样彩衣娱亲实在不适合自己，可是她必须要所有人知道自己的优秀，从小开始。

虽然这对于其他人可能很不公平，毕竟这个七岁孩子的壳子里是个老妖怪，但是管他呢，作为一个执行者，她首先要对委托人付出的巨额灵魂负责。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就总会有不识相的阿猫阿狗出来捣乱恶心人。

木头大门被拍得山响，就算不用精神力扫描，单看这样毫无章法疯狂猛拍人家大门的无素质人群，除了老宅那四家子人不作他想。

林夕第一个窜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声问道：“谁啊？这样砸人家门是报丧的吗？”

门外的程老太太顿时黑了脸，会说话吗？会说话吗？小瘪犊子！

这就是公开诅咒她跟她家的老东西快点死啊！

“谁啊？”程国杰问道。

程老太太已经怒不可遏，一边继续叫自己的两个孙子踢门，一边大声骂着：“程国杰，你赶紧给我开门！”

她是被程国豪挑唆着来要两条鱼给娃们吃的，儿子说什么科学上说，吃鱼肉补脑子，对人好，主要是他们也舍不得钱去买猪肉。

听说自打去了小南崖子，老四家天天鱼腥味就没断过，门口总有蟹壳子啥的堆着。

其实往南走也就五里多路就到了罗家湾了，那边一到退潮一堆人去赶海，程家村也有人去，可是他们家不认得那边的人，人家村里不许外村人来赶海。

现在很多滩途都开始承包了，本村人随便，外村人来了就被撵走。

程老太太想着，老四既然在小南崖子那干活，以后他们没事就能去那里赶海了，也弄点鱼吃。

可惜的是，程国杰，她的四儿子竟然连门都没给她开。

“您老回吧，当初要地的时候，我已经自请除族离了你们这股老程家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地我永远不往回要，你们的门我也永远不会蹬。要是还想做一家人的话，那就把地还给我，别说鱼，螃蟹也吃得。”

时下农人眼中，还是吃鱼更实在，只因小丫就爱吃螃蟹，所以程国杰就觉得一定是螃蟹比鱼更好吃。

程老太太一听，顿时在门外跳脚破口大骂：“哈哈，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拿着两条破鱼要换我的八亩地？想瞎了你的心啊！”

其实现在的刘玉蓉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小南崖子这边能咋样，可是这段时间的日子她过得顺心极了，宁可以后没有地，她也不想再回去受程老太太和三个妯娌的气了。

程国杰拍拍刘玉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其实他倒是挺感激自己这场病，要知道自己生病以来看清了多少真人假人，看明白多少世态炎凉？

他的那个好妈，怎么可能为了几条鱼就舍得到了嘴里的那八亩好地？！

“老太太您回吧，当初拿走我家的地时说得好好的，老死不相往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已经不是你儿子了，你回吧！”

“行，程国杰，我就当让出生了你直接把你按死在血盆子里了，你也说了，白纸黑字写着呢，想要老娘的地，没门！”

说完，老太太对着紧紧关闭的黑漆木门狠狠“呸”了一声，转过身带着两个孙子灰溜溜的走了。

十岁的程兴拉着程老太太的衣襟眼巴巴问：“奶，不是说上四叔家要鱼吃吗？”

“吃你妈拉个13啊！吃，吃，就他妈知道吃，你四叔死了，以后这家住的是程四，不是你四叔啦，滚回家去，想吃鱼叫你妈给你买去，别他妈总叫老娘舍张老脸出来讨！”

被从来不会忤逆自己的儿子给怼得脸面无光，程国杰一口一个“老太太”叫的程老太太心里怒焰滔天，恨不得把程国杰抓过来掐死，偏偏程兴还不知好歹的要鱼吃，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十二岁的程家毅咧着嘴巴哈哈笑：“活该，叫你馋！”

程老太太一脚踢在程毅屁股上，祖孙三个全都黑着脸回老宅去了。

程国杰其实也不愿意跟自己亲娘弄成这样，可是程家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他寒心，玉蓉去借钱一分不借不说，竟然还把她给打伤了，家里弹尽粮绝他们为了一点点小事就来要他的地，想不到最后把他们一家往死路上逼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爹亲娘。

程国杰在那一天彻底大彻大悟，洪铁军说的对，知道大家为啥对你态度都变样了？

因为你瘫了，因为你没用了。

原来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当然除了他的小丫和玉蓉。

程国杰听说了，那个被小丫给救回来的断了条腿的人家，竟然连他们家这个救命恩人的门都没蹬过。

听说那个人的婆娘盼着他死，好卷了钱改嫁。

他当初的情况可比那个瘸子严重多了，玉蓉可是一直实心实意照顾他，一点都不嫌烦，一点都没变过。

还有他的小丫也没变，天天陪着他说话哄着他乐，总告诉他说他肯定能好，梦里有神仙说的。

程国杰看了看程岩的房间，他的好儿子还在刻苦读书，嗯，这个儿子对他也没变，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