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那边的小偷你站住！”
鬼才会站住呢，被你抓住我不是就死定了！
奇奇莫拉抓住手里的布口袋，腿下的步子半分没有减慢，横冲直撞地跑过人群之中。
“诶，当心！”
一筐橘子从小车上摔下，圆鼓鼓的橙色橘子在马路中央四散滚动，不少人都停下来看这场闹剧。
奇奇莫拉没有犹豫，大步跨开，避开向她滚来的橘子，灵活地像一只瓜田里的猹。
“拜拜，钱袋我就收下了！”纵身跃上房顶，一闪身之间只看到白色的流光。
“天啊，居然会飞！”
“妈妈，有红鸟在飞诶！我也想！”
“不，你不想。”
人群的孩童发出惊呼，不止是他，其他居民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尖嘴猴腮的奔跑者无奈停下，气喘吁吁地靠在彩色的墙壁上，望天长叹。
“真是，到嘴的鸭子都能飞走，今天真是撞了邪了，最好别让老子再遇见你。”
奇奇莫拉在屋顶上自由穿梭，一起一跳都轻盈如羽，彷佛这才是她的天地。
她，奇奇莫拉，平平无奇的小女巫是也。
绕着屋顶跑了一大圈，屋顶的彩色砖瓦在她的脚下猎猎作响，她绕这么一大圈最后却是回到了原地。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她趁人们不注意，一跃而下，带着屋顶的晨风和水露。
墙角孤单无助的老人正抹眼泪，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泪水，一缕白发无力地垂在脸颊边。
周围的人大多只是惊诧地看她一眼，既没有人上去帮助，也鲜少有人会去询问她有什么困难，世间徒留一个伤心的老人在街边流泪。
车水马龙从街角穿行，不会因为谁的眼泪而停留。
偏偏奇奇莫拉就见不得这个样子，心中被无奈和嘲讽填满。
这就是人类，“相亲相爱的人类”，只有在对异族的时候才会出奇的团结。
手上的钱袋攥紧了一分，大步迈出，走到老人的面前。
“这个钱袋是您的吗，老人家？”
白净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钱袋，不算饱满的袋子上绣了一朵玫瑰花，鲜红的丝线在洗得发白的布袋上分外显眼。
老人瞬间停止了哭泣，浑浊的白色眼睛里爆裂出光芒，嘴角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
“没错，没错，这，这是我的，姑娘，刚刚有人偷走了我的钱袋，你是怎么拿到的？”
老人的目光从钱袋上移到眼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身上，眼中藏不住的感激和疑惑。
似乎是害怕奇奇莫拉和那贼是一伙的。
奇奇莫拉对这些心思门清，毕竟现在的世道真的不算干净，有这样的顾虑也好，总比傻傻相信人好。
她白嫩的脸蛋上绽放出一个热烈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一丝芥蒂。
“这是我一不小心把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绊倒，然后本来想着拿来买糖吃，结果晃晃悠悠地转到这边就看到你了，随口问问。”
老人的疑虑彻底打消，颤颤巍巍的双手接住奇奇莫拉递过来的钱袋，爱惜地摸着上面的玫瑰花。
“多谢你了，姑娘，是我老湖涂了，不好意思啊。”
“真是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足够了。”
奇奇莫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老人身上的衣袍朴素，身上的布丁就不说了，袖口甚至洗得抽丝也不舍得换，这也是一个穷苦人。
对那猴子脸家伙更加痛恨了，钱财谁都能爱，但是取之无道就是他的不对了。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想，别被我给遇到了，死家伙。
细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要不是今天恰好被她看见那小偷偷窃的全过程了，今天这老妇人得有多难过啊！
手指钻进身后的破洞里扣，奇奇莫拉别扭地转身，不敢多承受这过于真挚的感谢。
“这是我该做的，婆婆你就快回去吧，下次把钱藏好。”
就像一阵风，来时匆匆，去也匆匆。
老人的手呆在半空，看着那姑娘像一阵风般消失在眼前。
火红色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真的有好人啊，神明待我们不薄，感谢神明的卷顾。”
老人双手合十，在胸口虔诚地画着十字架。
巨大的钟楼上钟声响起，白鸽从墙上起飞，白色的波浪在湛蓝的天空中荡漾。
奇奇莫拉灵活地钻进钟楼的小门，顺着楼梯，借着墙上的微光，一路蜿蜒向上，穿过层层黑暗，越过不断递进的阶梯，推开木门。
黑暗被眼前的光明打破，突如其来的高楼上的风从百叶窗中拂面而来。
奇奇莫拉脱下打着补丁的外套，随手挂到门上的木钩，走到窗边，从那小小的正方形中俯瞰整个布洛尼亚。
被各色颜料粉饰成彩色，一块块镶嵌在山谷之中，犹如彩色的琉璃在阳光下呈现出多姿的美丽。
搞不清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了，或许是一两年前也或许是十年前，奇奇莫拉没太注意到这些。
窗台上一小盆仙人掌正在茁壮成长，努力吸收每一寸阳光，头顶软软的刺还没变硬，手指可以自由地在上面触碰。
“你好啊，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从奇奇莫拉记事起，身边就没有大人，是钟楼的守护人把她收养，在钟楼上这个狭小的房间把她一步步拉扯大。
这一养就是十八年，早在两年前那位过于衰老的慈祥老人就已经去世了，临终前把守护钟楼的任务交付给她。
不守不知道，一守吓一跳，钟楼的工钱实在是少得可怜，不过这份工作确实清闲得可怕，每天十二点准时敲钟，就是奇奇莫拉的职责。
她现在生活清贫异常，比钟楼婆婆安妮还要更穷，至少安妮婆婆还有一个妹妹，而她现在谁都没有。
嘴里澹的要命，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肉的奇奇莫拉摸着瘪瘪的肚子独自叹气，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尊贵的黑暗神啊！如果可以请卷顾我一次，赐给我能让我一生可以依靠的东西吧！
天空依然万里无云，阳光为碧蓝天空戴上皇冠，耀眼刺目。
“好吧，我就知道这种好事情怎么可能会降临到我的身上，毕竟我是奇奇莫拉，那个倒霉的奇奇莫拉。”
奇奇莫拉望天长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自言自语。
钟楼下依然安详宁静，古老的神明没有回应。
“咕咕～”
肚子在抗议，奇奇莫拉飘逸的红发因为饥饿都变得没有光泽，慵懒地趴在她的肩头。
奇奇莫拉从打开的窗户面前离开，推开床前的小抽屉，拿出一个十分丑陋的存钱罐。
存钱罐有些年头了，是安妮婆婆还在的时候带着她亲手拉的胚，烧的陶，丑是丑了点，但是这是奇奇莫拉最珍贵的回忆之一了。
这十八年来所有的爱都来自于那位老人，她一走，奇奇莫拉就陷入人情冷暖中，被人类伤透了心。
粉白色的指尖抚过存钱罐上每一寸不平整的地方，感受那种粗糙的触感，只有这样她才感觉自己还是真切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存钱罐老是装不满，只能抖出一些零零碎碎的零钱，奇奇莫拉苦大仇深地苦着一张苹果脸，一枚一枚地数着那些零钱的数量。
一、二、三……十，十个，不行，再数一遍，还是十个。
奇奇莫拉攥紧手中的十枚钱币，内心挣扎。
这些还能买一点点面包，家里还有一点茶叶，估计也就坚持今明两天，这个政府也真是的，吸血鬼，连这点守钟楼的钱都要拖。
奇奇莫拉低下好看的小脑袋，像是被生活压弯了嵴梁。
怎么办啊，不会因为没饭吃被饿死吧？
奇奇莫拉再次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许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神啊，只要您赐给我一个可以让我过上好日子的东西，我就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求求了！”
许愿完，她才拿着仅剩的钱币晃晃悠悠走下冗长的钟楼楼梯。
从钟楼中走下来比上楼简单多了，奇奇莫拉为钟楼的小门锁上铁链，出门觅食去了。
街上人声鼎沸，买五颜六色果子的，烤面包的，耍杂戏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奇奇莫拉费力地从他们之间挤过去，拥挤间她的肺都要被挤炸了。
她头上的蝴蝶结丝带都因为拥挤而被挤歪了，奇奇莫拉摸索着将它扶正，目不斜视地朝最便宜的那家面包店走去。
不是真的目不斜视，只是害怕多看一眼，都很心酸，本身香味就已经够吸引人了，那还能经受住这种诱惑。
琳琅满目的原味小蛋糕、草莓奶酪夹心面包、朱古力曲奇、柠檬派，香酥的外皮，软糯的内心，看起来就让人唾液腺直线分泌。
奇奇莫拉暗中吸了一口口水，努力将那股欲望吞回腹中。
太难了，生活太难了，奇奇莫拉最爱吃甜食，如今却只能买最便宜的硬邦邦黑麦面包，心中苦涩难言。
“老板给我来十个钱币的黑麦面包，最差的那种就行。”
奇奇莫拉囊中羞涩，期期艾艾地将十枚钱币推过去。
老板从百忙之中抽空给她装起来，丢给她完事。
奇奇莫拉打开纸袋看了一眼，明明之前都是十枚钱币三个的，这次只有两个。
“老板，我记得之前都是可以买两个的，怎么现在只有一个啊？”
奇奇莫拉把纸袋边都捏变形了，心里有点难受。
老板一边应付那边的顾客，一边对奇奇莫拉说“这个啊，最近物价涨了，你也知道贸易开始繁荣起来了，所以现在十个钱币两个面包。”
奇奇莫拉无言，贸易是繁荣起来了，可是她的钱并没有多涨，可是老板也没办法，这世道谁都不容易，能在城里安家已经不容易了。
颓然拿起纸袋往回走，只是背影怎么看怎么萧瑟。
奇奇莫拉心情沉重，她有一份工钱都还好，虽然有和没有也没多大区别，可总归是有，那些无业居民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没有资本，被资本操控。
今年的冬天，风霜会不会更冷冽呢？
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差点砸到奇奇莫拉的头，幸好她动作快才幸免于难。
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身后的树叶乱晃，似乎纯粹只是风的缘故。
奇奇莫拉提高警惕，一路安全到家。
临了，开门时，一坨湿漉漉的东西落到她的肩头，还伴着奇怪的味道。
她裂开了，这好像是鸟屎吧！
救命啊，神，你就算不想答应我，也不用惩罚我吧！又是花盆又是鸟屎的，到底哪一个可以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啊？
奇奇莫拉的心情更差了，拉着脸回到阁楼。
一推开门又被吓了一跳。
“喂，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