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镇离咱们这里三十多里地呢，这一来回，光靠脚走得走到天黑。”赵奶奶下炕来帮着赵澜收拾猪下水。
她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赵澜，将猪肝取下来用乌拉草栓了挂在灶上的吊钩上，问道：“大妞，明儿你真要去赶集吗？”
“要去呢！”赵澜点了点头，让小妹给自己挽了挽袖子，笑着说道：“我想去给咱家买两床被子，再给家里人都买一套棉衣和棉鞋……”
“啥？”赵老爷子一听买东西就急了，直摆手道：“这得要多少银子！别买了，别买了，咱家没有这些东西也一样能过冬，再说欠赵老歪一根参的事情，俺这心里始终都不踏实，这钱得留着！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先还他一些也是好的……”
“噗！”赵澜忍不住笑了起来，逗爷爷道：“爷爷，您要那样做，咱就真还不上赵老歪参钱喽！”
“大妞，你这话啥意思？”赵老爷子听不懂孙女的话，有些发蒙地看着她。
“爷爷，银子放着是生不出银子来的，您得让它流动起来，才能让它生出崽来啊！”赵澜笑眯眯地说完，低头将猪头割了下来，用乌拉草绳子穿上，让赵志挂到灶上的钩子上。
“大姐，银子真能生娃娃吗？”赵惠好奇地问道。
“能呢！”赵澜哈哈笑着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儿。
赵老爷子听了赵澜这话，心里有些触动，忙追问道：“大妞，你有法子了吗？”
“爷爷，您哪别着急！”赵澜笑着说道：“我明儿和小弟去集上看看，若是有好的营生，咱们就做个小生意，让咱的银子流动起来，就能生崽了。”
“只怕不容易啊！”赵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正闹饥荒，又赶上猫冬，外面冻死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平常人家吃饱穿暖已算不易，哪还有闲钱买东西？不信，你去集市上看看，十家店倒有七家关门的。”
“哦”赵澜皱起眉头，思衬了一会儿道：“爷爷，您别担心！不管什么年景，有穷人饿死，也一样有富人肥的流油的，您看看赵老歪不就是了吗？”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这天底下有几个赵老歪，咱这方圆百里也就他一个富户罢了。”赵老爷子固执地摆了摆手，一脸不信。
“哎呀，你这死老头子任顽固干哈？”赵奶奶却是站在赵澜一边的，她噼头盖脸地冲赵老爷子数落道：“银子是大妞弄回来的，她想要干啥就让她干去！俺瞅着俺家妞就是个有能耐的，肯定能做出个好营生来，你以为像你一样，缩头乌龟似的推不上前攮不了后，球用都没有……”
一物降一物！赵老爷子很快有些吃不消赵奶奶的人身攻击了。
仔细想来，他也觉大妞做事有些门道，或许真能鼓捣出一门生意也未可知，更何况这银子也确实大妞想办法弄来的，不让她去试试，也确实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他索性摸出身上的五十两银子说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叨叨了！银子俺给大妞安排去，你就不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俺要是像缩头乌龟，当初你能答应嫁给俺？”
赵澜强忍着笑，过去接过银子，安慰道：“爷爷，您放心！这就当做本钱，我肯定给您赚回更多的银子。”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妞啊，爷爷不是贪图这点银子不愿意给你，只是怕你拿去乱花了，到时候还不上赵老歪参钱，把你抓了去抵债……”
赵澜眼睛听得红了眼，忙说道：“我知道爷爷您都是为了我好，您只管放心……”
正说间，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震动声传来。
屋内人神色都一惊。
赵澜急忙到灶下，铲起灶灰盖在燃烧的木材上将明火扑面，顿时地窖子里一片黢黑。
得波！得波……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的马蹄声夹杂着喧闹的人声，才渐渐消失在远处。
赵老爷子年老易困，在黑暗中久了已发出微弱的鼾声。
“大妞，会是什么人这么晚赶路？”赵奶奶摸到炕沿处坐了下来，有些不踏实地问道，通常骑马赶路的不是财主家养的打手，就是山上的土匪。
“奶奶，多半是过路的土匪。您别怕，他们已经走了，赶紧上炕好好休息吧！”赵澜重新往灶膛里加了点柴，将灰下面的余火翻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呼呼燃烧起来，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她将妹妹赵惠拉到炕边，替她脱了鞋子。
“大妞，你也休息吧，明早再起来收拾也不迟。”赵奶奶也倦了，打了个哈欠将赵惠拉到自己怀里，躺了下去。
“好，奶奶您先睡，我出去上个茅厕就回来。”赵澜拉过乌拉草帘子盖在她们身上，转身差点撞上赵志。
“小弟，你怎么还不睡？”她弯腰摸了摸孩子冰凉的手，催促道：“赶紧上炕去暖和暖和。”
“大姐，俺也要出去拉屎。”赵志压低声音说道，他怕吵着爷爷奶奶。
“走吧！”赵澜其实是想出去看看赵家庄的情形，见小弟要拉屎，只得先带他出去。
二人拉开挡板钻了出，外面落满了雪，如月地里一般白亮。
赵澜跺了跺脚，转身把挡板拉过来遮好入口，才拉着赵志往树林子走去。
“小弟快去吧，姐在这里等你。”入了林子，赵澜指了指不远处一处平坦的地方说道。
“大姐，俺不想拉屎。”赵志嘿嘿一笑，顽皮地说道：“俺怕你一个人出来害怕，故意陪你出来的。”
赵澜心里暖暖的，颇为感动地双手捂住弟弟的脸蛋儿，啪叽一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笑道：“呵呵，大姐胆子大着呢，什么也不怕！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嗯”赵志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扭着腿儿。
自从娘死后，他就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爱了，大姐亲自己额头的时候，好像娘啊！
嘶嘶——
得得得……
林外不远处的官道上，又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马队。
赵澜忙拉着赵志躲到林边的一处雪坳下，探头往那边望去。
只见那马队上的人衣衫各异，全都携带弓弩刀剑，三三两两的举着火把，中间马车上还有攻城用的云梯，到了赵家屯这边，径直下了官道往赵家庄方向去了。
“大姐，他们是土匪……”赵志刚一开口，就被赵澜捂住了嘴。
“嘘！”赵澜压低声音道：“小弟，你赶紧偷偷摸回去，外面发生了任何事都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叫醒爷爷奶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