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患者推入手术室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家属在一旁来回踱步，神色不安，情绪不宁。

被拒之门外的三名博士生百无聊赖的盯着手术室大门一动不动，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样。

外科手术一般耗时都比较长，有记载的最长手术时间是1951年美利坚芝加哥一家医院进行的卵巢囊肿手术。

这场难度并不算大的手术耗时96个小时，整整4天4夜。

想象一下如果普通人连续加班96个小时后会是怎样一种状态，简直残酷冷血且无情！

手术时长记载排名第二的是一场高难度整形外科手术，医生帮助一个长了8个四肢的印度婴儿进行肢体切除，用时40个小时。

一般而言，手术时间越长意味着手术难度越大，比如心脏大血管手术，一般耗时5~8小时；部分脊柱手术，也可达到10个小时。

此外，术中发生意外事件或不可预料情况，往往对手术进度产生重大影响，从而延长手术时间。比如，有些手术主要操作步骤可能2小时完成，后续止血与直视观察时间则可能长达3小时以上。

脑外科手术的平均时长是所有外科手术中最长的，原因在于颅内手术的每一步都是精细操作，大多需要在显微镜下小心翼翼、聚精会神。

正所谓“失之毫厘，缪以千里”，要将与血管粘连的肿瘤切除干净，又尽可能减少对周围密如蜘蛛网的神经、血管的损伤，可真需要金刚钻，才能揽下这瓷器活。

因此，脑外科手术动辄四五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

德约科夫三人虽然不知道手术的具体术式，但他们也看过资料，知道阻断药注射属于脑外科手术。

既然如此，半个小时时间对于整个手术流程来说也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所以三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郁闷，为自己未来几个小时乃至十几个小时的等等感到沮丧。

病患家属在一旁偷偷观察三人的脸色，也纷纷开始议论：“看见那三个老外的表情了吗？我感觉老刘这一次凶多吉少啊。”

“这还用说，那是什么病？狂犬病啊！你听说有人能治好狂犬病吗？”

“怎么没有，前段时间新闻上不才报道过的吗？协和医院的狂犬病治疗取得了重大突破，这不也是我们把老刘辛辛苦苦送过来的原因吗？”

‘呃……’对方顿时语塞，然后他看了一眼德约科夫三人，降低音量悄悄说道：“我看协和所谓的重大突破，多半还是这些老外的功劳。”

“你看见刚才那个架势了吗？十好几个老外啊，上一次我看见那么多外国人还是在抗美援朝的电影里面。”

另一个人点点头：“而且你别忘了现在几点，凌晨四点钟啊！这么多外国专家坐镇急诊！协和医院不愧是我们国家首屈一指的医院！”

“是啊是啊，不知道老刘到底能不能渡过这个劫，你说好生生的怎么会犯上这种疾病呢？”

“唉……但愿吧。”

一提到患者的病情，两人顿时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欲望。

凌晨的手术室外，三个老外低头不语，患者老婆低声抽泣，剩下的家属朋友情绪低落。

生命在此刻，无比的脆弱。

这种寂静并没有保持多久，就在病患被推进手术室一个小时以后，手术室大门顶上的红灯发生闪烁，一下一下，突然变成了绿色。

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术室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一个头戴绿色手术帽，脸上戴着口罩的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刘XX的家属在吗？”

见无人回答，医生又重新大喊道：“刘XX的家属在吗？”

“在的在的，我就是刘XX的家属。”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瞬间支起身体，一下子就来到了医生面前。

“你是刘XX的什么人。”医生问道。

“我是他老婆。”女人回答道。

医生看了女人一眼，然后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到她的面前：“手术成功了，这里签个字之后就去办理入院手续吧。”

女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即没有接过文件签字，也没有回答医生的话，就这么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医生经验丰富，对于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用手在女人眼前挥了挥，然后提高声量将刚才说过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刘XX的家属，这里签字，然后去办理入院手续，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女人终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问道：“医生，你刚才说手术成功了？”

“成功了。”

女人捂住嘴，眼泪瞬间就留了下来。

‘呜唔唔，呜唔唔。”

其他家属见状，马上围到了医生旁边。

“感谢医生，感谢医生。”一个中年男人朝着医生鞠了一个躬，然后对女人说道：“弟妹，你先把字签了，有什么事情等刘XX出来了再说。”

女人用手抹干脸上的泪水，接过文件刷刷刷的把名字写了上去。

“医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老公啊。”

“现在患者的术后观察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如果没发生其他意外的话，也就这几分钟了吧。”医生说完，把文件重新拿回去，转头就回到了手术室里。

手术室外，众人心绪难平，这短短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让人难以承受。

在煎熬中继续等待了快十分钟，手术的大门终于再度推开。

迎面走来的是一名地中海发型的华夏中年人，还有一名头发花白的外国老人。

两人都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华夏人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医生，外国老人身后跟着其他外国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手术室里的主角。

病患妻子看见两人走出来，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女人面对两人时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膝盖狠狠的磕在了医院的水泥地板上。

“谢谢专家，谢谢专家，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老刘，我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女人有些语无伦次，足见她心情之激动。

女人跪倒在地上，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霍根博士傻眼的看着朝着自己不停磕头的华夏女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包括熊主任在内的华夏医生此刻却感觉十分的尴尬，脚指头都快要把鞋底扣穿了。

“病人家属，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熊主任身后，刚才出来找女人签字的医生第一个出了声。

女人抬起头：“我，我在谢谢外国专家救了我老公的性命。”

这个回答，让熊主任感觉更尴尬了，布置鞋底穿了，连水泥地都被扣出一个小坑来。

华夏医生阵营有年轻医生忿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我们熊主任做的手术，和这群外国人有什么关系？”

女人眼中出现了迷茫，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霍根博士从另一个医生口中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侧过身体，五指并拢指向身边的熊主任，然后对女人说道：“这位医生才是你丈夫的主治医生，能够将你丈夫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全都是他的功劳。”

说完，看见女人依旧一脸迷茫的样子，霍根博士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不懂英文。

于是他用蹩脚的普通话再度开口道：“华夏，医生厉害。我来，学习的，救人的是……这位。”一边说，一边指向熊主任。

这时候，女人终于反应过来，目光放在回了熊主任身上。

不等女人开口，熊主任就抢先一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刘XX的家属是吧。”

女人点点头，眼神有些闪躲，显然对于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

“你丈夫已经成功注射了狂犬病毒阻断药，初步判断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不过狂犬病急救手术相对普通手术的麻醉剂量要更大一些，所以不会马上醒来。”熊主任的声音很温柔，渐渐抚平了患者家属心中的不安情绪。

“现在刘XX还在手术室里做最后的观察，你先去把住院手续办好，等病房规整干净，我这边在安排人将刘XX送进病房里。”

女人听见熊主任这么说，眼泪再度留了下来。

她哽咽的朝着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带着些许歉意的说道：“谢谢医生，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脑子浆糊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的，家里出了事，慌乱一很正常。”熊主任继续安慰道。

“快去办手续吧，越快办好，人就能越早送入病房，你也就越早能见到你丈夫。不用担心，你丈夫已经没事了。”

熊主任拍了拍自己胸口：“我向你保证，出了事情你找我。”

也许是熊主任自信的语气给了女人力量，又或许是刚才的小插曲让她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女人再次对熊主任表示感谢之后，便带着其他家属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手术室通道。

熊主任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道：想要改变普通人长久以来的偏见，任重而道远。

或许……

他瞄了一眼身边的霍根博士。

这就是做出改变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