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
照例是地位低的那一个跪在地上汇报，地位高的那一个坐在堂上等着听。这是顾家多少年来的规矩了，一直都没有变过。
只不过这次跪在地下的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庶出的小辈，而坐在堂上的，却是已经变成了顾灵。
顾家的家母死了，家主也老了，无心再干涉这些事情。一下子顾家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顾灵。
顾灵从本来的家主继承人，一下子直接变成了家主，大权在握之际，自然生出许多流言蜚语。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传言，其实顾灵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继任家主之位。
原来的家主并不算太老，不过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寻常的当家到了这个年纪都还算作老当益壮，但是顾家家主却是忽然声称自己老了，是时候让位了。这是奇怪的一点。
而更奇怪的第二点，就是顾家的家母。
顾家家母顾夫人一向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
顾家本来理论上来说是完全由顾家家主做主的，但是到了这一辈的时候，顾家家母顾夫人却是出人意料的强势，几乎可以说是包揽了顾家的半壁江山。
很多本该由家主处理的事情都被顾夫人一手包揽过去，刚开始还会在自己处理过后再交由家主审阅一番，到后来便是直接越权，各项事务都由自己直接接手，不再上禀家主。
顾家上上下下本来对此颇有微词，但是碍于家主本人都没有发话，顾夫人作风又雷厉风行，强势得让人害怕。时间久了，竟然是没有人再对此说些什么。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顾灵作为顾家继承人，却要跪在顾夫人面前跟她禀报事务的原因。连那些本来说定了只单单报给家主的事情，到最后也不得不过顾夫人的耳。
顾家上下本来就怀疑顾灵可能对顾夫人有所不满，加之顾夫人后来甚至因为一件小事直接罚顾灵在大冬天跪在雪地里，这种怀疑和猜测就更甚。
结果在这节骨眼上，顾夫人忽然感染了风寒，愈演愈烈，甚至来不及服药好好养病就撒手人寰。这就很难不引起一些流言蜚语的揣测了。
顾灵现在就是在听这个小辈禀报这方面的事情。
这个小辈名唤做顾川儿，虽然是不知道哪个旁支的庶出，在家族里地位很低，但是胜在机灵懂事。而且也正是因为地位低下，所以能接触到更多顾灵听不到的东西。
顾灵很快就把她收为了心腹之一，借她来确定这些流言的出处，一个接一个的直接根治。
她虽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的说法，但是久而久之也就发现这些流言很容易引起人心的涣散和底下人的不满，于是便开始动刀。
家族例会之际，顾灵也强调过许多次了，不要传些不明不白的事情。但是总有人非要往刀口上扑，她也没有办法。
杀一儆百之际，谁管你是不是顾家人，嫡出还是庶出。
顾川儿伶伶俐俐地禀报了一通，顾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上次要抓的人呢？”
顾灵突然问起。
顾川儿一愣，饶是聪慧如她，也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最近到底发生过什么抓人行动。
“就是之前，我们劫了符印世家的车那一次。整个石头城都封成了鬼城，却还是没能抓到人。”
顾灵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堵。
她本来以为那次肯定是万无一失，一定能抓到那所谓的离阳尊者，找出来他身上气息的秘密，但是却还是失败了。
离阳尊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逃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
为此还劫走了符印师运往十三城的一批符印，不过好在本来也就是敌对关系的家族，劫了也就劫了，不过费些功夫罢了。
顾川儿听到是这件事，一时间有些为难。
当时顾灵还没有继任家主，她也还没得到任用。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她能插得上手的，所以知之甚少。
但是顾灵很明显已经忘记了这些，只以为她已经该调查好了。
顾川儿在心中纠结一阵，为了自己在顾灵面前的可靠形象，还是开口道：“已经大概找到位置了，只是他行踪太快，我们很难抓到。”
顾灵点了点头，有些烦躁，但还是强压下来，问道：“林枫那边呢，有派人盯着吗？还有婆罗教那群人，我们迟早要和婆罗教交涉，不是结盟就只能敌对。他们占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不管怎么样于我们都是不利。”
顾川儿心里松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追问关于离阳尊者的事情。
林枫和婆罗教那边她一直安排着人手在看着，但是林枫的行踪却很难获取。
“婆罗教最近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看他们教主应该是可相与的，我们可以试试交涉。至于林枫……”
顾川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有些为难。
“他最近四处在寻找提升修为的方法，进去的地方我们的探子往往跟不进去。但若是派出实力相当的探子也未免太过浪费，那些少爷们怕是不肯听我调度。”
顾家能够和林枫平起平坐共同进入同一个遗迹探险的人怕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嫡出少爷小姐们，顾川儿不过是个庶出小辈，怎么也不可能安排这些人来做自己的探子。
顾灵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我自会安排。你跟着林枫这些时日，可有没有感觉到他有些不同于常人？”顾灵静静地看着顾川儿，好像真的是在等着顾川儿的回答。
顾川儿心里一凛，赶紧在脑海中又回想了千万遍手底下探子禀报给自己的消息，实在是没有看出来林枫到底有哪里不同。
甚至论天资，顾川儿感觉林枫似乎还比不上顾灵。
但是顾灵既然这样子问了，肯定是心里早就已经有点数了，故意在问她。顾川儿额头上有些冒汗，但是又不敢不答。
沉思了许久，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沮丧，回答道：“还没有看出来。”
“嗯。”
顾灵明显对她很失望，顾川儿心里也觉得尴尬起来。
她期期艾艾地接着说道：“我我我下次肯定会更加注意的！还希望家主不要这么快对我失望！”
顾灵简单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顾川儿单膝跪在原地跪了有一会，腿酸的不行，但还是不敢起来，只能暗自窥看顾灵的脸色。
顾灵似乎很烦恼的样子，神色阴晴不定。
顾川儿又跪了一会，才听到顾灵说了声“去吧”，这才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来，赶紧告了退出去。
顾川儿出去没多久，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顾灵侧对着他，正在看糊了纸的纱窗外的景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但是他刚刚跪下，顾灵便已经开了口，问道：“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那人跪在地上，一身黑色斗篷几乎遮去了整个身子，只有在顾灵面前才掀下了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万界之中真气异动，怕是要出大事。”
顾灵这才侧转了一下身子，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大事？”
那人抬起头来，带着点犹豫不决的目光看着顾灵，答道：“真气异动，怕是有真神出世。”
顾灵冷笑了一声，似乎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带了点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哪位真神？这万界之中可多的是神，谁出世不是个出世呢？”
斗篷下的人愣了一愣，没有再说话。
顾灵重新看了看窗外，说道：“给我备斗篷，我要出门。”
林枫坐在床上蜷缩着腿，面前摆着两面小巧玲珑的十字圣辉鼓。
这两面十字圣辉鼓的面料和做工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通过道则之力所能看见的真气运转也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同一个用处。
而且两面鼓都能打开墓室的门，想来应该是作为“钥匙”的作用？
林枫轻轻地往外散发出一点汇聚着道则之力的真气，那两面鼓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咚”的声音。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
以前他只知道十字圣辉鼓会莫名其妙地响起来，平时虽然也会响，但是更多的是在打架的时候会忽然发出声音，直到昨天，他运功之时无意中散发出了一点道则之力才发现，原来这十字圣辉鼓竟然是对道则之力有反应。
与人打斗的时候，或者是到了某处有道则之力加持的地方之后，它在初次接触道则之力之时便会小小地响一声。
至于这响动一声到底是为了什么，林枫还没有想明白。
但是这起码可以用来探测道则之力所在？
如果真如长焕所说，整个万界的规则是由道则框定的，那是不是只要得到道则之力就意味着得到了能够干扰万界现有规则秩序的力量？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林枫有了这个宝贝，倒是可以四处去寻找道则之力试一试了。
但是刚开始创造道则之力的究竟是谁？又是谁把它散步到万界之中？
十字圣辉鼓响动的时候很多，可见道则之力几乎可以说是存在得非常之广，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当初创造道则的时候岂不是非常费劲吗？
所有的道则之力都要靠一个人来创造？
还是说，其实道则的力量也会像人界万物一样自己繁衍开来？就像是当初那片蕴含着道则之力的花海？
道则如同万界草木一般自由生长自己繁衍，最后才框定下来整个井然有序的万界？
那么，最开始创造出来的道则之力是不是最强的道则之力？足以繁衍生息出整个万界的话，应该会相当强吧？
林枫陷入沉思，开始琢磨着能不能找到一些最初的道则。
如果是最初的道则之力的话，应该会引起十字圣辉鼓更强的反应。那么……
等等，长焕不是说，道则之力刚开始是他们三个人所创造出来的吗？
那么长焕，他，还有长阳之中，肯定会有某个人的手上留有最初的道则之力以备不时之需。而之前长焕提起羽林圣殿之中的传承的时候显得那么看不起，又很警惕林枫想要回到羽林圣殿去的念头……
林枫脸色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最初的道则之力，或许就藏在羽林圣殿之中。
而且很有可能，找到它的关键，就在自己身上。那么一切就显得更加的合情合理了。
长焕暂时不敢对付自己，反而要和自己结盟，但是又非常警惕自己回羽林圣殿的念头——十字圣辉鼓又对道则有反应，还能打开墓室……
难道其实这十字圣辉鼓才是羽林圣殿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