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情绪并没有在凤修的脑中停留多久，他已经不是从年那个莽撞、钻牛角尖的少年了。
他冷然看向普尔曼。
“你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普尔曼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表情，对凤修笑着道：“我只是在帮她而已。你知道小凤当年为什么会死吗？就是因为那些因为药物而变异的细胞与身体出现了排斥的反应，所以她才死了。”
自从六年前，他诈死在凤修的眼前，就一直躲躲藏藏，他找到了小凤，也就是宫楠，看着她恢复记忆；看着她重新联系自己的家人；看着她发现自己女儿的异常；看着她与丈夫吵架；看着她离开华国，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去往国外。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所以，他在那间实验室塞进了一个信心腹，就是为了继续观察这些身体发生神奇变化的人。
却不想，这个手下突然被抓住，破坏了他原有的计划。
为了把他给捞出来，他费了不少力气。
思及此，普尔曼的脸上就止不住的阴郁。
这个不太忠心的手下将他们藏资料的地方吐了出来，要不是他还有用，普尔曼早就把他给灭口了。
凤修想起季伽予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变化，心上一紧。
普尔曼似是了解心中所想，笑了一声，视线就像一只毒蛇，扫过他的身上，严重冒着让凤修想要拧断他脖子的精光。
“原本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法再让你听我的话了，但是9号，不得不说，这真是缘分。”
六年前那场事故之后，普尔曼就真的怕了凤修，再也不想继续招惹他，但是谁知道命运就是这样眷顾他，让凤修和这个小凤省下的女儿走到了一起？
“这个小姑娘，原本对我市有些用处的，我信里面有个计划，需要她配合……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若说起实验体，还有一个比凤修更加完美的吗？说到底，不管是小凤还季伽予，都只能算是凤修的衍生之物罢了。
凤修直接抄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朝普尔曼砸了过去。
凤修的力气很大，发难的速度非常快，普尔曼躲闪不及，额角被砸破了。
他怒极反笑，按下了墙壁上的一个开关，
凤修所在的地面突然陷落，他第一时间抱住了还在昏迷的季伽予，然后，两个人就掉了下去。
一切重新归于宁静，但是他们两个却被困住了。
掉下来的那一瞬间看，季伽予立刻就睁开了眼。
她看向凤修，有些迷茫：“这都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没有普尔曼想的那样脆弱，那气体确实对她产生了影响，但是她却并没有昏迷太久，就重新清醒了过来。
清醒之后，听见凤修和一个男人的谈话，她没有做声，一直假装昏迷着。
这些话她听得半懂半不懂，这会儿，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她才干睁开眼。
凤修看见她眼底的清明，有些无奈的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问道：“怕吗？”
季伽予摇摇头，又问：“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四处封闭的昏暗房间，只有一盏微弱的灯，连一个窗户都没有，也屏蔽了所有的信号，这也意味着，这里没有监视他们的设备。
凤修做到了墙角，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扑在了地上，示意季伽予坐下来。
季伽予才没那么娇气呢，这地方又阴又冷，凤修脱了外套就只有一件衬衫了，她不买账的重新将衣服批回了凤修的身上，挨着他坐下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凤修就把当年的事情，跟季伽予说了一遍，毫无保留的。
他原本想要将这些东西永远埋藏于心底的，但是命运弄人，既然季伽予问起，他不会隐瞒的。
季伽予一时心中无比复杂。
憋了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所以，我该叫你小叔叔对吗？”
凤修没想到季伽予看着他那么复杂得人眼神，结果却只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没忍住，笑了。
这些，气氛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季伽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戳了戳凤修胳膊上紧实的肌肉：“那你现在应该多大？”
凤修半开玩笑的说：“嫌我老？”
“哪儿能啊”，季伽予赶紧表忠心，“这样多好，男人年龄大有安全感。”
这样一来，凤修眼中那些总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东西，她就弄懂了。
季伽予真觉得没什么，她只是有些心疼。
六岁被自己的家人送到那么冰冷的地方，得多难受。
她牵起了凤修的手，眼神坚定：“以后我保护你。”
凤修没觉得季伽予这话只是安慰他的，他笑着点了点头。
季伽予也笑了。
他们现在明明面临着很多问题，但是，内心却非常平和。
季伽予却又突然奇怪道：“那后来呢，你把逃跑的机会让给了我妈，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
凤修说：“我没逃出去，十三岁的时候，普尔曼把我送进了一个组织，和那里面的四个人组成了一个特别行动小队，专门做一些危险的行动。我被任命为那个小队的队长。”
季伽予有些惊讶：“十三岁吗？”
凤修语气莫名，想起了那些往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要是能算上沉睡的那六年，我那时已经不是十三岁了，当时队里面的成员全都比我大，可是他们人都不错。”
他被关了那么长时间，虽也有专人教导一些东西，但是跟生活在外面的人比起来，还是缺少很多常识的。
当初，是那些队友教会了他很多事情，他因为早些的经历，所以对人有些冷，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才对这些人放下了心防。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他的身体出现了意外。
他的代谢和细胞再生能力远超与常人，那些年，不管普尔曼对他做了什么，他都能恢复的完好如初。
但是那次，不知道他们闯进的那栋大楼藏了什么东西，他丧失了理智，意识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杀了自己朝夕相处了四年的所有队友，也杀了突然出现在大楼里面的普尔曼。
那件事情对他的打击非常大，那次之后，他彻底放弃了自己，被刘堂给带走了。
后来的六年，他再次停止生长，留在了十八岁，从救了他一命的坦纳手里接手了他的公司，通过数不清的工作麻痹自己。
季伽予是知道斯尔德.坦纳的，但是她没想到，凤修和坦纳还有关系。
凤修点点头。
“那个大楼里面藏了很要命的东西，爆炸的时候，坦纳老爷子当初也在现场，我因为任务的原因，跟他打过两次交道，帮了几次忙，那天，普尔曼想要解决掉我，是坦纳救了我。”
他没了理智，发现自己杀掉了四个朋友，根本就没了求生的意志，是坦纳和刘堂让他避免了重新落到普尔曼手里的命运。
虽然以他那时的能力，清醒之后未必就不能杀了普尔曼，但是这个情，他受了。
季伽予听完凤修的讲述，心中只剩下了心疼。
她知道凤修的身世不会简单，但是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复杂。
片刻后，她静静的问道：“年几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去看他们。”
凤修的眼神变得复杂：“为秘密组织卖命的人，死后根本不会下葬，生来无名，死去无痕，才是宿命。”
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将那四个被他藏在内心深处的名字告诉了季伽予。
左宣、罗青、法林尔、克里斯蒂安。
两人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季伽予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她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关住他们的这个黑盒子，说道：“还是想办法出去吧，表姐他们找不到我，现在一定特别着急。”
凤修也站了起来，只了一下右边：“那里有水声，应该是地下管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凤修顺着那面墙摸了一下，找准了一个地方，一拳就要砸下去。
方才因为砸穿墙壁而变得血肉模糊的手早已愈合，这会儿只剩下了干涸的血迹。
但是这个动作却被季伽予给拦了下来。
季伽予一点儿都不客气的拍了一下凤修的后脑：“傻不傻，这样多疼。”
她一开始闭着眼，根本不知道那面墙是怎么塌的，屋子里面全都是那种特殊气体的刺鼻味道，她没闻见血腥味，刚在坐在凤修旁边，牵着的是另一只手，凤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一开始没发现手上的血。
凤修想说，这样的事情他以前经常做，疼不疼的，造就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对上季伽予那心疼的眼神，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下一秒，季伽予飞身狠狠踹向那堵墙，坚固的墙面应声而塌，季伽予得意回头：“都说了我罩着你。”
与此同时，外面想起了警报声。
两人对视一眼，朝外面跑去，这是一个地下通道，里地下管道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引起了骚动，谁还会傻到去爬下水道？
季伽予这会儿仿佛所有的身体记忆全部苏醒，一点都不费力的撂倒了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安保，与凤修配合的无比默契。
上面的普尔曼也得到了消息，一面封锁这里的所有出口，一边朝地下一层赶。
却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冲破了外面的封锁，解决了一群人。
季伽予看见来人，毫不犹豫的朝那边跑过去。
普尔曼见没法留住这两个人，便恶狠狠地朝凤修说：“那个小姑娘已经出现了小凤当年的症状，能救她的药只有我手里才有，你早晚会回来求我！”
上了飞机，季伽予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座位上。
宫熙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凤修坐在一边，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宫熙一边调试仪器，一边回答道：“我很早以前就在那个逃跑卧底的身体里面注射了一个微型追踪器，只是激活需要一点时间，而且刚才那个地方信号非常弱，定位到那里花了一些时间。”
宫姝看着季伽予和凤修两人死死相握的手，没说话。
宫熙看见了显示器上的结果，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这是，处理好了伤口的施彤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季伽予一眼就认出了施彤，施彤看见季伽予的目光，笑道：“咱们以前是认识的，只不过是你忘了而已。”
季伽予对这话没怀疑，因为施彤的样子，的确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更何况，现在她与施彤是否认识，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宫熙看了一眼凤修，还是开口道：“小予出现了当年姑姑的情况。”
宫楠临死的时候，那种诡异的身体情况，他记忆犹新。
宫姝一向沉稳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宫熙敢这样说出来，便是以为凤修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凤修是除了普尔曼，最了解宫楠的人了，所以，此话一出，他的心也猛然一沉。
最淡定的，反而成了季伽予。
按理说，季伽予的身体虽然有病变的可能，但是却不会这么快，宫熙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原因，最后，死死的看着两人，问道：“刚才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不小心吸到了一种气体。”凤修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季伽予的太阳穴又出现了青青紫紫的印记，凤修看着那片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被发现的青紫，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初，就是看见这跟宫楠如出一辙的熟悉体征，他才留意了季伽予，本以为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却不想宫楠当年遭遇的事情，季伽予要再次遭遇一遍。
凤修垂下深沉的眼眸，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不许去找他！”
季伽予看见了凤修的表情，大声打断了凤修的沉默。
那个男人最后是怎么跟凤修说的，她都听见了，可是谁能保证那不是个圈套？
在场所有人都被季伽予的突然发难给吓懵了，凤修看向季伽予。
季伽予死死的握着凤修的手，不让他动：“不许去！”
凤修想要推开季伽予的手：‘我不会有事。’
“那也不行，我讨厌他，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用他的东西！”季伽予此时突然任性，态度异常坚决。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宫姝面对两人突如其来的争吵，发出了疑问。
凤修看向宫姝。
他前几天从刘堂那里得知了消息，宫姝在满世界寻找Zomib的消息，这会儿，他便开口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队长，我叫Zomib。”
现在，他们的立场是一模一样的，全都是季伽予。
宫姝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我怎么相信你？”
不同于宫姝，宫熙和施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当年那个逆天的行动小队，没有人是不知道的。
凤修说：“你可以问小予，刚才我跟那个人的谈话，她都听见了。”
宫姝看向季伽予，季伽予紧抿着嘴唇，不想说话、
宫姝却快速的计划了起来：“既然是这样，你我要你关于当年那些实验的资料。”
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她的姑姑宫楠在那个实验室经历了什么，她只知道，宫楠是被那个实验室害成那个样子的。查出Zomib与那个实验室有联系之后，线索就全都断了，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突然又找到了新的线索。
“那些东西我都没有，你也知道，实验室早就不复存在了，我也并不是研究员，不懂那些东西。”凤修说的是实话。
宫姝又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要去找谁？”
季伽予抢先说：“没有！”
“小予！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宫姝和宫熙同时开口，难得发了脾气。
只有凤修有些安抚性的握了一下季伽予的手。
他能理解，季伽予这是在心疼他，对普尔曼产生了厌恶。
回到了大本营，季伽予就立刻被宫熙给强行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季伽予还警告的看了凤修一眼，凤修能理解季伽予的意思，他有些好笑的在她的唇边吻了一下，把人给送了进去。
季伽予前脚离开，宫姝后脚就过来了。
宫姝的来意也非常直接：要要跟凤修一起去找那个人，为自己的小表妹拿回他口中的药。
对此，凤修只是拒绝。
“你不够了解他，那个鬼地方一旦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所以，最合适的人，就只有他。
宫姝先前一直在寻找那间实验室的资料，自然是知道那个叫普尔曼的男人素有“人间恶魔”之称，对凤修的话，倒是没有怀疑。
凤修给宫姝写了一个电话，嘱咐她，如果缺少人手，就打这个电话，并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背景。
宫姝一早就猜到这个男人不简单，但是亲口听到他说，还是惊讶了。
临走的时候，宫姝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明知道那是龙潭虎穴，却还要去闯。
她之所以愿意。是因为季伽予是她疼爱的妹妹，可是凤修呢？
他们只是认识了半年的恋人，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凤修回过头，此时夕阳西下，他整个人沐浴在橘黄色的暖光里面，英俊的男人看着宫姝，一字一句，非常认真。
“我能为她去死。”
知道凤修的身影消失，宫姝才回神，打开里面的门，却发现宫熙昏迷在了操作台上。
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的季伽予，不见了踪影。
宫姝看了看自己昏迷的弟弟，低低的笑了。
这样的感情，她不太懂，但是，却又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