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了，桂香街香气四溢，林又红走进居委会时，听到大家在议论今年的桂花好像特别香，平时不怎么多话的潘师傅也变得滔滔不绝了：“说到桂花，那可是品质优良，大度高雅，既不十分讲究土壤条件，又耐得起风雨，说起来，它是用一年的努力，开放一个月——”

潘师傅一抒情，连余老师都笑起来，说：“哟，潘师傅，你念诗呢？”

潘师傅没有被嘲笑住，继续说：“桂花的实用性强，既能食用，又有药用，更主要的，她的香气十分适当，你说她浓香吧，她却十分清香，你说她清香吧，她又十分醇厚，真所谓‘清可绝尘，浓能远溢’，就好比那些兰心蕙质的人，像我们林——”

小陈“喔哟哟喔哟哟”地嚷嚷了起来：“潘师傅，想不到你这么会拍马屁，可惜林主任人又不在，等她来了你再拍罢。”

潘师傅笑道：“桂花还可以治病呢。”

小陈着了道，问：“能治什么病？”

潘师傅说：“单相思病。”

大家哄地笑开了，林又红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家看到主任来了，赶紧归位开始工作。

最令人欣慰的是小吃街的状况，由于第三方管理工作创新了模式，不仅统一了进货渠道，连小吃店的清洁卫生、售票发货等餐饮服务都进行全方位统一管理，收银全部联网，现在所有的店主只需安心做好食品，经营好生意，不必再操心其他事情，进展十分顺利，区里又主持评选出小吃街食品安全放心店，老辛和罗桂枝都成了先进。

老辛托人带了一个便条给林又红，便条是封着的，林又红打开来，看到里边只是一个地址，小陈也探头看了一下，说：“什么意思，主任，你打算到这个地方去？”

这算是老辛他们对她的回报了，林又红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带着小陈和小姜，按照老辛提供的地址，打算打车过去看看。

上车的时候，小陈报了这个地址，出租车司机一听，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知道这个地方，又似乎是不太想去这个地方，然后又警惕地轮番看了看他们三个。

小陈奇怪说：“咦，你拉客人还带看面相的吗？你看我们像坏人吗，你觉得我们是干坏事的人吗？就算想干，两个女的，加一个骨瘦如柴的小杆子，你人高马大的，基本也不用怕哈。”

那司机说：“不是说你们有什么问题，是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小陈说：“我们也不知道呀，要是知道了，就不用去了嘛。”

司机这才勉强上了路，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快到城郊的时候，司机说不认得路了，不想再开了。

小陈赶紧说：“我用手机上的GPS定位。”一边说一边动手，可捣了半天，也定不到位，这个地址，连卫星都看不到它？

出租车司机更不愿意再往前了，指点他们说，可以下车找摩的，摩的一直在城乡结合部拉人，应该熟悉这一带的情况。

他们从出租车上下来，果然附近有摩的在招揽生意，找了一辆三轮电动车，刚想坐上去，那车主一听这个地址，立刻说不去。林又红想问一问什么理由，那车主干脆把车开走了。

连续找了几次，都被拒载了，难免觉得有些诡异，小姜有点担心说：“林主任，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去，要不，我们回去——”

小陈搡了他一把，说：“要回你自己回！”

林又红说：“都已经到这里了，我估计不会太远了，没有车，我们步行，你们两个，行不行，能走吗？”

小姜立刻说：“我不怕走的，我每天上班这么远的路，走惯了。”

小陈也不能服软，鼓着气说：“你们能走，我为什么不能，又不是刀山火海。”一边说，一边还得意地四处指指：“大好秋色中，郊游啊——”

他们走到一个村口，问了信，倒是有人知道这个地址，给指了方向，他们赶紧往前走，可是走了半天才发现，他们又转回到了这个村口，重新再找个人问路，又给指点了，又走一遍，回头竟然还在这里，到第三次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指路的人仍然给他们指的那方向。

林又红想了想，说：“我们朝反方向走吧。”

刚刚走出一段，不知从哪里奔出来几条大狼狗，冲着他们吼叫，小陈吓得花容失色，小姜一个箭步抢到前面，护着小陈和林又红，和几条狼狗说了几句话，狼狗居然听得懂他的话，很快安静下来，还对着小姜摇头摆尾表示友好。

小陈虽然吓得小心脏怦怦跳，却还不忘嘲笑一下小姜：“原来你们是同类啊。”

小姜憨厚一笑说：“小时候村子里的狗都和我要好。”

林又红听了小姜的话，受了启发，开始向人打听村委会在哪里，被问的那个面目可疑的人笑了起来，说：“村委会？我就是村委会。”见林又红他们惊讶，他又说：“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是村委会，那你们去调查嘛。”

林又红当然不能相信他就是村委会，但她相信了一个事实，在这样的地方，就算真的找到村委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林又红正在懊丧，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江重阳发来的，内容也和他的说话口气一样，满带嘲弄：“林又红，你就别马后炮了，你们要去的那个牛肉加工厂，早已经闻风而动关闭了。”

林又红心里一凛，那根始终若隐若现的线，似乎渐渐地清晰了些，她回信问江重阳：“你在哪里？”

江重阳却不好好说话，回答道：“反正比你走得远。”

短信中断了，话题没有再继续。在林又红内心深处，江重阳似乎是走远了，但又似乎从来没有走开过，他们之间，始终有牵扯，有关联，谁也别想摆脱得了。

在回南州的路上，林又红接到了老辛的电话，让她赶紧赶到小吃街去，小吃街好几家使用牛肉的店，都发现了问题。

等林又红他们赶到时，卖酱牛肉的老刘店里已经围聚了好些店主，老刘灶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生牛肉，老刘扒着那些牛肉，着急地说：“我认得出来，我认得出来，就是那批货——早已经断绝了那个渠道，怎么又回来，这可怎么办？”

做牛肉粉丝汤的，做牛肉煎饼的，做牛肉炒菜的一些店主也都应声附和，说问题牛肉又出现了，大家十分担心。

看到林又红进来，他们立刻给她让出一个地方，让她站到了中间，林又红问老刘：“现在不是统一了进货渠道，怎么可能——”

老刘急得说：“是呀是呀，进货都是由金吉替我们包办的，要出问题，一定是金吉进货时的问题！”

林又红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心怦怦乱跳，脱口说：“金吉江总知道吗？”

老辛在旁边插话说：“林主任，听说最近这一阵，江总都在外面出差，小吃街管理方的许总也被江总带出去了，这些日子是金吉分管餐饮的副总负责进货的，他金吉的货，和我们小吃一条街的货是一样的。”

林又红说：“那就是说，金吉也进了同一批的牛肉——”

老刘和另几位店主才不关心金吉，他们已经急得手足无措了，说：“小吃街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这么多年来，我们的饭碗总算是安稳了，再出现问题，我们刚刚捧上的饭碗又要被砸了！”

林又红说：“你们先别着急，货不是你们进的，责任不在你们，这样，你们先稳定一下，先把牛肉送去检验——”

一位店主说：“检验结果出来前我们怎么办，停业啊？”

老刘立刻喷他说：“怎么，不停业？你还想用这牛肉做生意，你找死！”

老辛也说：“你不仅自己找死，你还会连累大家——”

那店主立刻知道自己错了，赶紧说：“我不说了，停业就停业，大不了少赚几个，决不能让小吃街再回去了。”

半天没插上话的小陈终于找到话说了：“哎，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们的觉悟，提高了不止一个两个点啊。”

老刘说：“不是觉悟的问题，是我们要保住自己的饭碗。”

小陈说：“你们至少知道了，保住饭碗是要靠你们自己的。”

林又红赶紧走出店来，打通了江重阳的手机，还没开口，江重阳就抢先说了：“林又红，你别着急，也别担心，这个口子是我有意放出来的，只有放开口子，人家才会钻进来嘛。”

林又红惊诧不已：“江重阳，你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你料定问题牛肉会重新出现？”

江重阳又没正经地说：“林又红，你果然很崇拜我哦，不过我告诉你，不要盲目崇拜哦，我又不是神仙，许多事情我无法料定，我只是设一个套子，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钻——”

林又红急得打断他说：“你就这么有把握，这么稳坐钓鱼船，万一店主他们不吭声，或者不明就里，或者明明知道也不说，反正货不是他们进的，责任不在他们，来货就用也没错，岂不是又要酿成祸事？”

江重阳说：“他们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更何况，我早和老辛有了默契，他会帮我看着的，不会滑过去的，当然，即使他们不说，我难道会打无准备之仗吗？”

江重阳的一个“仗”字让林又红心头顿时一紧，赶紧追问：“江重阳，你是说，你早知道你的副总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这位副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重阳又嘲弄道：“林又红，你这么关心我的副总干什么，难道你又想吃回头草来当我的副总了——算了算了，不和你扯皮了，告诉你吧，我的这位钱副总，和俞晓的那位小李总一样，都是浦见秋的心腹嘛，这你都看不出来？”

林又红只感觉脑子里有两根线头一搭，顿时像通了电流一般，浑身一颤一麻，过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挣扎着说：“可是，据我了解，这批货数量并不算大，为这一点点东西，这么铤而走险，说不通啊。”

江重阳说：“好，林又红，你终于又回到当年了，哦，不是你回到当年，是你的问题回到当年了，铤而走险，是为了拉人下水嘛，虽然货不多，但是只要小吃店使用了，他们就会威胁举报，到那时候，我们管理方可是百口莫辩，只能接受他们的要挟，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当然，这只是他们的梦想，永远也实现不了——”

虽然江重阳口气轻飘飘的，林又红却又急又怕，说：“一直有人想拉你下水？”

江重阳道：“当年被人推下水，日后决不会再被拉下水的，他不仅低估了小吃街店主的觉悟，更是低估了我江重阳的老谋深算——”

林又红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重阳道：“这么严重的事态，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林又红说：“事态不都掌控在你手里吗？”

江重阳“哦嗬”一笑，说：“林又红，你又开始盲目崇拜我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啊，至于我到底吃哪一套，林又红，你还得好好研究研究——”话音未落，就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江总，江重阳对林又红说：“好了，我们到了，我不和你说了。”

林又红问：“你到哪里了？”

江重阳说了“源头”两个字，电话就断了。

林又红好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老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了，见林又红不再打电话，老辛才告诉她，金吉的钱副总已经被警方控制了。

林又红愣了半天，才想起来问老辛：“是你们报的案？”

老辛说：“不是我们，是江总，他早就安排了的。”

林又红又是一惊，说：“那，那，其他人呢？”

老辛分明不知道太多，摇了摇头，说：“幸亏江总早有防范，小吃街又逃过一劫。”

林又红听了老辛的话，不由一阵心酸，小吃街的这些小商贩，挣扎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无论如何，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们撑起一片天来，为他们遮风挡雨。

林又红从小吃街回到家，难得提前回来，只有小桂和小熊在家，电梯门打开，她刚刚踏上走廊，小熊就已经听到了，发出了“呜哩呜哩”欢迎的声音。

虽然平时林又红不是太在意小熊的表情，但小熊如此明显的变化，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的，进了屋，小熊不仅按惯例扑了她的腿，围着她绕了圈，还闻了她换了下来的鞋，这个动作，从前她可是享受不到的，林又红问小桂：“它怎么了，这一阵对我特别亲热——”

小桂“嘿嘿”笑道：“它可聪明了，只是不会说，心里什么都知道。”

小桂随口的一句话，说得林又红心里“扑通”一跳，难道小熊也在帮着老宋和小西讨好她？

心里正奇怪着，看到小桂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林又红说：“小桂，你有什么事吗？”

小桂说：“我要谢谢林主任，我要好好谢谢林主任，我女儿上学的事解决了，已经报上了名，谢谢林主任——”

林又红顿时担心起来，记得以前小桂说过，可以让居委会开假证明，她会不会瞒着她到桂香街居委会做了什么手脚吧，赶紧问道：“你购房合同上的时间改过了？”

小桂说：“没有没有，那个假的做不起来——咦，林主任，不是你帮我找了人，托了关系，让我女儿作为特招生招进去的——”小桂感动得抹起眼泪，又说：“林主任，真的谢谢你，像我们这样外来打工的，人家也没有看不起我们，女儿居然也能作为特招生——”

林又红打断她说：“是老宋帮你去办的吧？”

小桂说：“是呀是呀，宋先生亲自帮我跑的，是你吩咐的，一定让要他亲自去，才能办好——”

林又红本想说这事情与她无关，但是看到小桂激动兴奋的眼神，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天，老宋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向她示好，向她道歉，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

林又红到书房坐下，静了静心，刚打算开始考虑怎么写年终总结，就接到了街道的电话，年底街道评选先进居委会，桂香街居委会在候选之列，所以总结材料需要提前上报，希望她明天上午就能交到街道。

林又红有些措手不及，许多工作做是做了，但究竟应该怎么总结，怎么写，她是新手，还没来得及和大家商议，心中无数，看了一下时间，这时候大部分人恐怕都不会在居委会了，该下班的下班，该办事的肯定还在外面办事，林又红只得分别给他们打电话，通知晚上加班，打通小姜的电话时，他刚刚到家，似乎还在喘气，一听说加班，小姜就得立刻转身马上出发。

挂了小姜的电话，林又红有些难过，想重新再打给小姜，让他不用来了，可是小姜的脾气和作风她也知道，他不会不来的。

林又红也没有等得及宋立明和小西回来，匆匆提前吃了，就往居委会去，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余老师小陈在和一户居民争吵，上前一问，才知道又是收清洁费的事。

收费很困难，不收又无法工作，清洁卫生这一项，居委会没有专门经费，只能从每户居民手中收取，从年头就开始收，一直收到年尾，还没收齐，腿也差不多跑断，口舌也不知费了多少。

现在余老师和小陈到的这户人家，既不是困难家庭，又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就是有意刁难不肯交。

小陈气得直朝他嚷嚷：“比你困难一百倍的人家都缴了，你这是有意刁难我们的工作！”

那居民理直气壮道：“我怎么刁难啦，明明是你们乱收费，我没有举报你们，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小陈可不是吃素的，一句顶一句地说：“你举报呀，你现在就去举报，十五块钱的卫生费，你举报，你想吓死本宝宝？我告诉你，我们怕天怕地，就是不怕吓唬！”

那居民也来气了，指着小陈说：“你什么态度？”

小陈快嘴回道：“对于你这种连十五块卫生费钱都不肯缴的人，我就是这种态度！”

那居民闷了片刻，又说：“十五块？你们凭什么收十五块？有没有经过物价部门核定，是不是高于物价部门的标准了？”

小陈挖苦说：“嗬哟，你还蛮有水平，你还知道物价部门核定，看来层次也不低啊，当干部的吧，怎么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人家该缴的早就缴了，每次都是你当老赖，说话水平不低，老赖水平也不差呀——”

旁边看热闹的居民也插嘴揭发说：“就他？还水平，什么水平，嘴上有水平，做事最下作，我们这条巷子，乱扔垃圾最多的就是他家——”

“若不是他家垃圾乱扔，我们也用不着出这么多卫生费——”

“老王，你家女儿的一个包，天天背出背进，显摆给我们看的，什么V的，那个据说要一万多块呢，你怎么好意思十五块钱都不肯缴？”

那居民受到大家围攻，脸色有些不对劲了，想往后退。

小陈可饶不过他，立刻挑事说：“什么？他家买得起LV，得报告纪委查一查，哪来这么多钱，喂，老王，你可别为了省十五块钱，结果被查出个贪官来啊！”

大家哄堂大笑，继续埋汰。

这老王还在硬撑，她老婆顶不住了，赶紧出来把钱缴了，拉着老王进去，老王心里不爽，但已经不敢骂小陈了，只敢拣软的欺，结果余老师被他骂了几句。

小陈替余老师抱不平，想要骂回来了，余老师却说：“算了算了，不计较了，收到就好，骂几句就骂几句，又骂不掉一块肉的。”

虽然余老师和小陈最后是收到了钱，林又红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心里却很不平静，这个世界似乎很变态，居民连十五块钱清洁费都不愿意缴，居委会的干部，每天都在和他们打交道，就等于每天都在挨骂，每天都在受气，但是，无论挨多少骂，受多少气，无论心里有多少怨，多少委屈，居委会干部还是每天都在做着这些琐碎的不起眼的工作，想着，林又红不由眼眶一热，怕被小陈他们看到，赶紧先往前走了。

到了居委会，门已经开了，潘师傅和小金已经先到了，不仅他们先到，一大拨吵架的人也已经到了。

林又红觉得很奇怪，回头问小陈：“晚上居委会是不办公的，他们怎么晚上还吵过来？”

小陈说：“居民个个都是人精，我们今天加班，他们早就知道了——”

余老师也说：“他们都知道，加班的话，人到得齐，事情便于解决嘛。”

这是一起家庭矛盾，父母和子女掐起来了，父母告子女不养老不孝顺，子女告父母不体贴不讲理，双方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好在有居委会这个开在家门口的“法院”。

本来是到“法院”来求公道的，却不容居委会干部开口，双方抢先就是一阵乱箭，各自伤痕累累。

累到说不动了，才暂时停顿下来。

他们这一阵乱呛，连余老师也恼了，气愤地说：“现在的人都怎么啦，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啦？”

小陈现在和余老师关系铁好，常常一搭一挡互相配合，这会儿果然接过去说：“就是，父母子女说话，都带着脏话臭话？”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小金也忍不住说：“人人都骂人，人人都不满意，人人都怨气冲天——”

小陈更来劲了：“就这样，我们这些傻X，还在卖力干，干了也是挨骂，无论干什么，都是挨骂——”

小金说：“吃力不讨好——”

那几个父母子女一听小陈他们开了这样的腔，立刻担心居委会不愿意处理他们的事了，着急了，说：“你们要给我们处理的，你们不能推脱责任，你们不能不管我们，政府也是要你们好好为我们居民服务的——”

小陈气道：“政府？你可千万别跟我提政府，政府才顾不上把居委会当回事呢。”

那些人又一个比一个着急地抢着说：“政府不把居委会当回事，可是我们居民把你们当回事——”

“我们当你们就是政府——”

“你们就是为我们解决困难的政府——”

小陈“哼哼”冷笑两声说：“你们把我们当政府？天大笑话，你们在政府面前，能容得了你们这么放肆，这么目中无人？”

林又红不能眼看着他们没完没了地扯下去，赶紧提出建议，协调双方各自提出自己的处理意见，再各自写下保证书，保证书一式三份，父母一份，子女一份，居委会保存一份，如果哪一方违反，由居委会出面处罚另一方。

结果双方都满意而去。

小陈在背后嘲笑他们：“多此一举，自己就能解决的事，还偏要跑到居委会来丢脸出家丑。”

说话间，小姜满头大汗地赶到了，他没有表，手机又没电了，无法掌握时间，急得说：“我没有迟到吧，我没有迟到吧——”

小陈十分心疼，嘴上却嗔怪说：“知道迟，不能早一点出来吗？”

小姜老老实实地检讨说：“我知道错了，下次我再早一点。”

人到齐了，林又红把街道的要求给大家说了一下，请大家一起出主意，关键桂香街居委会的总结，怎么才能写出桂香街居委会与众不同的特色来。

大家七嘴八舌议了一会，集中不到点子上，林又红有点着急，这毕竟不是她擅长的工作，怎样才能把琐碎的不起眼的工作总结出高大上来，这可真是个难题。

潘师傅见大家着急，笑眯眯地拿出他的瓜子，请大家边吃边聊。潘师傅的瓜子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听到赞叹，潘师傅告诉大家，这是用桂花水洒着炒出来的瓜子，香味都渗透进去了。

林又红似乎领悟了一点潘师傅的用意，说：“潘师傅，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也可以用桂香、桂花来贯穿？”

潘师傅说：“就是呀，我们本来就叫桂香街，我们这里有老桂树，我们的桂香，香飘四处，这是桂香街的传统——居委会的工作，零零散散，点点滴滴，就像桂花香，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能渗入人心，能够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小陈一激动，夸张地嚷了起来：“啊呀呀，潘师傅，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诗人啊！”

潘师傅说：“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个喜爱桂香的厨子——”

林又红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可以用桂香作品牌，或者可以叫桂香精神，那就是把我们的努力，无声地渗透到为居民服务的一点一滴中。”

小陈又嚷嚷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们居委会可以改名叫诗人委员会了！”

在大家欢快的笑声中，林又红已经找到了写总结的方向了。

散会时，林又红特意晚走了一步，她让小姜也留一下，小陈冲小姜做了个鬼脸，识相地先走了。

对于小姜的困境，林又红一直以来都十分担忧，也很心疼，但她知道自己和小陈一样，无法给小姜什么帮助，就算给，小姜也不会接受。

林又红一直想把小姜推荐给江重阳，又担心小姜会不会挺着撑着不愿意去，所以她小心地试探了一下说：“小姜，江总那里，现在十分需要人才——”

只是令林又红没想到的是，她的话还没说开头，小姜就急急地抢过去了：“江总需要人吗，我去行吗？”

看林又红有些停顿，小姜又急着说：“林主任，我知道你和江总关系好，你推荐我，江总一定会答应的。”

林又红愣住了。

小姜更急了，赶紧再补充说：“林主任，我不挑工种，我保证，干什么都行，林主任，你请江总相信我——”

林又红忽然觉得又有些别扭，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推荐小姜的，但是看到小姜急着要走的态度，心里又不爽了，真是自找麻烦，自作多情。

看着林又红的神色变化，小姜有些失望，但是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心态的，平和地说：“林主任，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啊？没事没事，这几年，我找工作的过程，碰到希望又失去希望的事情，多了去了，我早就习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