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不在了，凤妖园也不会再有狗叫声了。

小奴和鲤香安安静静地伤心了两日，曲妖妖安安静静地在小巫星阁里钻研了两日。

下面人纷纷议论，国师大人可真是冷漠，养了这么久的狗，皮都被扒了，也不见掉一滴眼泪，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那位慕容家的容妃娘娘前些日子养了只兔子，一个月后死了的时候，容妃娘娘哭了整整两天呢。

后宫的稀罕事可太多了，一件事很快就翻篇了，因此这些议论仅仅维持了几日，就被另一件大事给顶替了。

皇后娘娘怀孕了。

这是继明妃之后，宫里即将拥有的第二个孩子。一位是中宫，一位是权妃。

相较于明妃对孩子的小心呵护，为了孩子的健康都把胭脂水粉停了，听闻还整天跟四个月不到的胎儿讲话。

皇后娘娘则是一副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样子，某次曲妖妖在御花园和她碰见，见她着一身暗黄色的常服凤袍，华贵却并不显眼，正一脸忧伤地站在一小簇荼蘼花，若有所思。

其实曲妖妖对这位皇后娘娘很熟悉，但也不熟悉。

熟悉是因为她就是一个极简单温雅的女子，一眼便能看穿的那种。

皇后今年才刚刚20岁，其实应该也比曲妖妖大不了几岁，但是已经在这深宫里生存了将近九年了。

这位年轻的皇后原是两朝元老多伦大人的嫡女，多伦大人是文臣之首，不可多得的良臣，曾经更是皇上的老师，因而她家的嫡长女注定是要进宫的。

而且当时的天晟国，朝局并不稳当，需要这样一个良臣贵女担负起后位，多伦大人一心为了皇上着想，便自荐送女。

于是她十一岁的时候便入了宫，嫁给皇上，做了历代年纪最小的皇后。

不熟悉是没怎么接触过，除了偶尔的问候，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和她为数不多的交集之一，便是刀子...不过现在这个交集已经成为过去了。

之前如何曲妖妖不太清楚，只是她进宫这五年，这位皇后娘娘可以说算得上温厚宽容，端庄大体。虽然样貌上并不如明妃那样精致明艳，或者容妃那样清水芙蓉，甚至还比不上最开始的沈知乐娇俏。

但二十岁的女子，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她站那团乳白色的荼蘼花簇前面，含蓄优雅，有一种朴素端庄的美。

“皇后娘娘”曲妖妖想了想率先出声问候了一句。

她从臆想中折回来，似乎有些受惊，转头看到是曲妖妖，便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丝笑容。

“啊…是国师大人啊”

曲妖妖有些疑惑，之前偶尔遇到，皇后与她打招呼时都是温温一笑，表情也都是温和端庄的，总不会像今日这样，怀着一丝不安慌乱。

听芙粹回来说，皇后近来都是这副样子，前日皇上去她宫里看望，她给皇上递茶的时候连茶都没端稳，滚烫的茶水一下子全都倒在了皇上的袖子上。

“幸好咱们这位皇上脾性好，没有怪罪，只是下去更了衣便离开了”芙粹回来的时候微微地感慨了一句。

确实，同样是初次怀孕，明妃见了皇上便会笑的灿烂，皇后好像生怕看见皇上，恨不得离得他远远的。

曲妖妖走过去瞥了一眼荼蘼花，淡淡笑道：“皇后娘娘喜欢荼蘼花？这寓意可不大好”

她是做巫女的，自然对这些万物生灵十分了解。

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荼蘼花开代表女子的青春已成过去。荼蘼花开也表示着感情的终结，总的来说，这是一种伤感的花。

“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本宫只是喜欢罢了，哪里管它好不好呢”、

皇后的声音淡淡的，手不自觉地搭上了其中一朵荼蘼花，轻轻抚摸着，眼中却悄然划过了一丝悲伤。

曲妖妖瞧见她神色有异，想着或许是初次有孕心里不安，又或者是挑起了什么旁的回忆，便淡淡告辞，朝御书房走去了。

今年天晟的运势不错，先是春天的时候北边战争取得了胜利，如今赶在入秋前，皇后和明妃一前一后的都有了身孕。

这是大喜事。

阳霖想出宫去更楼，看一看太平世下的百姓们，这也是太后的心愿。

帝王驾临更楼，不仅是亲近百姓，也是对自身的肯定。曲妖妖作为天晟国的巫女代表国师大人，也需要陪同在侧，施展一些巫术，为万民祈福。

更楼是先皇修建的，就在京都城的最中心，一座足足六层的高楼，取名自“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听闻他每年都要来一次，最开始身边一直陪伴着的，是闵家的那位皇后，也就是阳瑄的母亲。

阳霖提起时眼中有收不住的野心，曲妖妖知道，他是想做的跟先皇一样，做一个优秀清明的皇帝，将天晟治理的井井有条，至少，要恢复到先皇所铸的天晟盛世。

曲妖妖昨晚查看了天象，虽然没有别的巫女那么精通天象卦数，但也算是个半吊子，月亮位于正中央，四周稀疏地落着星子，依照图册上所讲，应该是个好兆头。

于是便对阳霖点头：“臣遵旨”

“妖妖...谢谢你，朕”阳霖一双眼眸含着温柔地看着曲妖妖，似乎又一丝歉疚，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了。

曲妖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道：“臣明白，皇上”

这两年，就算是有过，那些感情也逐渐淡化消散了，阳霖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明亮炙热，而曲妖妖，不过是万千云朵中最不起眼的一朵，自由自在地随风飘着。

或许云朵和阳光机缘巧合地会汇集了在一起，但终究，云是会散的，不是吗？

“你喜欢我皇兄”

忽然想起阳瑄那时的似笑非笑，那时她并没有否认。

心动过吗？或许是有的吧。

只是，时间慢慢冲淡着，甚至都不用风吹，也就都默默散去了。

阳霖不只是阳霖，还是皇帝，儿子，夫君，也是即将的父亲。

但曲妖妖，只会是曲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