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瑶拿起调羹，将一个小馄饨送进嘴里，听到旁边的秦湛时轻轻说道，“以前我在这里出过车祸，是顾天真救了我。”

乐瑶咀嚼的动作，一僵，转动脖子，看到了男人的侧颜。

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升腾上来的白色雾气，将男人深刻立体的俊颜，模湖雾化了，乐瑶看不太真切秦湛时的表情，直到秦湛时转头过来，对上乐瑶的眼睛。

“顾天真是我的初恋，小时候我们就在这个巷子玩耍，顾天真住在这里过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她突然搬家了，我从巷子的头找到巷子尾，都没找到过那个小女孩，直到顾天真拿着一枚观音玉坠找到我。”

乐瑶用力地抿住了嘴角，将唇瓣抿成了一条缝隙，看了一眼老旧的巷子。

有段时间，蓝柔带着她搬进了这个巷子的一栋筒子楼居住，租来的，一个月一两百的房租，墙壁发霉，厕所肮脏，时不时冒出臭水的味道，大晚上还会有老鼠钻来钻去，这是乐瑶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光，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她小时候在路边玩耍，偶然救下了差点被车撞飞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将脖子上的观音玉坠送给了她，几天后小男孩来找她，坐着拉风的车。

乐瑶在方家都没见过这么拉风洋气的轿车。

小男孩给她带来了巧克力，至今那个巧克力盒子，乐瑶都保存得很完好，那是乐瑶第一次是巧克力，也是第一次吃这么美味的巧克力，现在乐瑶每次吃巧克力，都只吃那个牌子的。

她带小男孩来这家馄饨店，偷了蓝柔的两块钱，请小男孩吃了一碗小馄饨，那个时候物价还很低，小馄饨两块钱一大碗，她和小男孩一人一个勺子，一人吃一口，最后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小男孩都会让给她，最后乐瑶咬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给了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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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瑶看着勺子里的半个小馄饨，不知怎么的，视线突然就被小馄饨的热气给模湖了。

“不吃我吃了。”秦湛时拿过乐瑶手里的勺子，将半个小馄饨，送进了嘴里，等咽下去了，才说道，“当初我们也是这样，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吃一半，把剩下的一半给我。”

男人琥珀色的眼童里，好像闪烁着星星的光。

眼角微微湿润，乐瑶抬起手，在脸上揩了一把，然后低下头，吃着碗里的小馄饨。

夜里，她拉着小男孩的手，爬上筒子楼的高处，夏夜繁星，天上密密麻麻都是闪烁的星星，好像一颗颗碎钻散落在一条黑色丝绒布上，他们并肩躺在竹席上，手拉着手。

“这是织女星，这个星系是射手座……”小男孩似乎很喜欢天文，对此也很了解，指着天上排列成形状的星星，一个一个的给她介绍。

乐瑶听得入迷了，渐渐睡着了，睡得迷迷湖湖的时候，感觉到小男孩趴在她身上，看了她好大一会，似乎鼓足了勇气似的，低头吻了下来，嘴唇在她额头，蜻蜓点水。

呼出来的紊乱热气，全都洒在了乐瑶的头顶上。

心跳得很快，瞬间清醒了，也不困了，乐瑶紧紧闭着眼睛，装睡，小男孩叫了乐瑶两声，确认乐瑶睡着了，才拍拍胸口，然后在另外一边躺下来。

蚊子都被隔绝在了蚊帐外，郊野的夏夜十分凉快，两人睡得都很舒服，只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睡惯了软床的男孩腰酸背痛，她不明白为什么，问蓝柔。

那个年纪的乐瑶，还不知道阶层差距，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柔软得像是躺在棉花一样的床垫，以为全世界的床都是硬的，更不明白，为什么小男孩有轿车，巧克力，甚至是MP3，而她只有夏夜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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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瑶一边听秦湛时说话，一边吃碗里的小馄饨，眨眼就将碗里的小馄饨吃光了，秦湛时才吃了一半，看到乐瑶吃掉了一整晚，秦湛时失笑，“饿了吧，吃这么多。”

乐瑶扯开嘴角，苦笑了一下，“好久没吃过这个馄饨了。”

秦湛时以为，乐瑶是很久没吃过馄饨这食物了。

后来方家派人将乐瑶和蓝柔接回了方家，说是母女两人在外，被人知道是方中德的骨肉，对方家名声不好，后来乐瑶才知道，方中德的生意遭受了第一次滑铁卢，不知道怎么的，方中德就迁怒到了蓝柔和她的身上。

母亲回到方家后，被方中德用鞭子打了好几下，说蓝柔不恪守妇道，到处跑，把方家的财气和运气都带出去了。

那天晚上，乐瑶一直抱着母亲在哭，搬回方家后，是乐瑶噩梦的开始，哪怕她们母女俩再苟延残喘，奴颜婢膝，只要方中德不如意不开心，就拿她们母女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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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瑶在脸上抹了一把，吸了口气，然后将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吃饱了吗，我们回去了。”

不明白乐瑶为什么心情低落，系安全带的时候，秦湛时看了一眼，乐瑶整个人陷在驾驶座里面，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致，午后的海城，临近春节了，这几天的天气难得晴好，外面的太阳光充沛，透过一层车窗玻璃，落在乐瑶的侧颜上，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脸部线条。

因为乐瑶摘了眼镜，微微阖眸，这个角度，秦湛时第一次发现，乐瑶竟然这么耐看，不是那种一眼的美，仔细看会发现乐瑶的每个五官，都精致优美地恰到好处，越看越耐看。

车内安静了好几分钟，似乎察觉到，秦湛时迟迟没有启动油门，乐瑶睁开眼睛，冲着秦湛时的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秦湛时快速地将头偏了过去，直视前面，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摸车钥匙，然后启动车子，忙活了好打一会，才找到了钥匙扣，重新插上了车钥匙，启动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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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居。

乐瑶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想发个短信给蓝柔报平安，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秦湛时那里，乐瑶起身，走过去敲秦湛时的房间门，等了一会，男人才打开了房间门。

“我的手机呢？”乐瑶朝着秦湛时，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心。

秦湛时看了一眼乐瑶白白嫩嫩的小手，眼神明灭不定，“我忘在车上了。”

“给我车钥匙，我去拿。”乐瑶的手没有放下来。

“睡一觉，晚点我给你拿。”秦湛时说完，不给乐瑶拒绝的机会，便直接关上了门，乐瑶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隔绝在了门外。

“喂！”这个人讲不讲道理！乐瑶拍了拍门，见男人不开门，站了一会，只好放弃，回房间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发现秦湛时人已经走了，她在秦湛时的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自己的手机。

没办法只好放弃，打开了电脑，想登陆聊天设备联系秦湛时，赫然发现家里面的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断了，一直显示掉线状态，乐瑶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放弃。

下楼，发现电视机也打不开，一切能和外面联络的设备全都被断了。

秦湛时这是突然间怎么了？以前也不见这样啊。

乐瑶担心蓝柔的安全，蓝柔自己一个人住在酒店，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眼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了，这个时间点，保姆都会过来煮饭。

下楼，果然听到厨房有动静。

乐瑶倒了一杯水，朝着厨房走去，站定在厨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里面，传出来了两个保姆聊天的声音：

“你听说了吗，昨晚上在四季酒店，有人跳楼自杀了！”

“跳楼自杀？谁啊？男的女的，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我看新闻报导说是女的，好像是个中年人，估计是发现老公偷腥，想不开就跳楼了吧！”

“怪可怜的，都活一把年纪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再不济还有孩子不是。”

“就是啊，听说死得很惨呢，血肉模湖一团，面目全非，新闻已经发布寻人启事了，都快一天过去了，还没有家属去认领。”

“真是可怜啊……”

家里有两个保姆，一个负责煮饭菜，一个负责搞卫生，都是秦湛时的奶奶请来的人，两个中年妇女，在一块不免聊些八卦琐事。

听到‘四季酒店’‘中年女人’这几个词，乐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蓝柔也住在四季酒店，也是中年女人，蓝柔该不会出事吧，乐瑶急得水都喝不下去了，放下水杯，大阔步地走进厨房，“你们在聊什么？”

没想到乐瑶突然出现，两个人都吓得不轻，以为乐瑶是在说她们开小差，两人闭上了嘴，“我们没说什么，夫人。”

“你们刚才说有人跳楼自杀了？”乐瑶追问。

两个保姆愣住了，其中一个回答乐瑶的问题，“是的，听说是昨天凌晨就跳楼自杀的，早上就被人发现了，叫来了警察，新闻轰轰烈烈报导了一整天，警察还在调查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有联系女人的家属，怎么您没有看到吗？”

两个保姆都不会上网，只会看看电视，尚且都知道这个新闻，乐瑶上午陪秦湛时在游乐园，一整天都几乎没摸过手机，自然不知道。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看新闻，多看看新闻了解一下社会动态，也不是什么坏事……”

“借我手机！”乐瑶拿过了一个保姆的手机，好在是智能手机，进入了浏览器，乐瑶搜索了几个关键字，看到新闻上面说，自杀的女人住在‘8019’号房，乐瑶握着手机的手，都收紧了，抓着手机转头就冲出了别墅外面。

“夫人……”保姆吓了一跳，看着乐瑶出了别墅，追也追不上来，转头问另外一个保姆，“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反应这么激动？”

“快点联系先生，先生等会回来了，看不到夫人就是我们的责任了。”保姆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打给了秦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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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时在回家的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保姆的电话进来了，秦湛时打开免提，红绿灯跳了，电话里传出保姆的声音，秦湛时转动方向盘，拐弯，一边问，“怎么回事？”

“刚才夫人看到了一个新闻，人就冲出别墅了，喊都喊不回来，夫人这是怎么了？”

“什么新闻？！”车子急停，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秦湛时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看着手机，眼睛里摄人的冷意，彷佛要透过手机传到听电话的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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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酒店楼下，现场都是拉的警戒线，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地上还有红红的血的痕迹，血的周围用粉笔花了一个形状，大概是尸体摔下来的形状。

乐瑶上了四季酒店，八楼，才走上走廊，就看到了8019号房门是敞开的，两个警察站在门外聊天，看到走过来的乐瑶，两个警察愣了一下，拦住了乐瑶的去路，“这位女士，这里您不能踏入……”

“妈！你出来啊！你不要吓我！妈妈——”乐瑶想要冲进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却迟迟没有得到蓝柔的回应。

眼前瞬间就被雾气挡住了视线，乐瑶捂嘴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喉咙压抑着，疼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了一样。

“妈妈？你妈住在这个房间？你是不是搞错了？”警察错愕了一下，然后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妈就住在这里面，她叫蓝柔！”

“蓝柔？”两个警察愕然，然后用惋惜的眼神看着乐瑶，“你是蓝柔的女儿？”

“你们怎么知道……”乐瑶摇头，“不，我妈不会跳楼自杀的，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蓝柔那么害怕疼痛的一个人，那么胆小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乐瑶？”身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顾知夏踩着平底鞋，快步来到了乐瑶的身边，凿山她去医院做了产检，准备吃饭才看到新闻，饭都来不及吃，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刚好看乐瑶也在这。

容景跟在顾知夏身后，顾知夏快步冲着乐瑶跑过来，容景扶了一下顾知夏，“慢点。”

顾知夏来到乐瑶身边，抱住了乐瑶，“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看到乐瑶赤红的双眼，顾知夏想安慰，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出口什么，最后只是抱住了乐瑶。

脸埋在顾知夏的怀里，乐瑶紧紧抓着顾知夏的毛衣布料，“我不相信，我妈怎么会自杀呢，她这么胆小的一个人，她不会自杀的！”

顾知夏不忍打击乐瑶，“我也相信蓝柔不会自杀，说不定只是暂时出去了一下，就被警察误会了呢，我们去看看尸体，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蓝柔。”

车子缓慢地行驶在路上，容景开车，顾知夏陪着乐瑶坐在车后座，乐瑶趴在顾知夏的腿上，顾知夏感觉裙子的布料湿透了，被乐瑶枕得腿都僵硬酸疼了，顾知夏却没有说，也没有动，就这么任由乐瑶枕着。

到了警局，顾知夏还没说话，乐瑶就从顾知夏的腿上，坐起身来，容景才一停稳，乐瑶就推开门下车，顾知夏担心乐瑶，紧跟在了乐瑶的身后。

进了警局，道明来意，警察将两人带到了警局的停尸间，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尸体，上面盖着一块白布，因为防止尸体糜烂，停尸间的温度特别低，比外面的温度还低，进去一瞬间，顾知夏明显感觉到身体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