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但弄到您二位这种程度，未免又有点太过了吧？】

简直可说是锱铢必较的一场利益争夺之后，吃了点瘪的山本左右卫门臭脸始终不消，也不想再多加停留，只将身子一晃，整个人都像是被居中“对折”了般，削去了一半的“厚度”，变得又扁又平。如此反复数次后，便只余下一个尚为完整的侧脸，已经薄如蝉翼的一条黑线。

黑线如影，随即便融入某道自窗外投射来，照向墙纸间缝隙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少卿曾见过多种奇幻身法、遁法，其中也不乏出自扶桑忍者一脉“忍神”的遁术，但即便是那种随时随地均可藏入阴影、倏忽来去的技术，仍然不如山本左右卫门的法术奇诡。

“不请自来、不告而别，这家伙到底把礼仪二字当成什么了……家门不幸、师门之耻！”

对自己同伴过分不拘一格，完全没法管束的行事作风，佐佐木经十郎也只能摇头叹息。

失礼与否且不说，其事实上还留下了诸多手尾未曾收拾——比方说先前和艾米莉亚谈妥的条件具体要怎么落实。无奈之下，被“抛弃”的佐佐木也只能越俎代庖，继续和自己并不愿深入打交道的“心机婊”又多谈了几句，再多番告罪之后，才拱手拜别，告辞而去。

——当然，这位过分纯粹，且崖岸自高的仁兄，就远不如俩腹黑那么擅长谈判了。

甚至当他离去之后，曹少卿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艾米莉亚占完便宜后得意洋洋的杠铃笑：

【“噗哈哈哈哈，居然把这种很傻很天真的乖孩子留下收尾，那阴险老贼，可算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这会儿功夫，他在先前两个多小时里至少半小时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

“哦~恭喜姑奶奶旗开得胜，阵斩敌将二员，取得了本次扶桑探秘行的阶段性胜利……”

曹少卿面无表情鼓起了掌，啪啪啪，孤零零的掌声回荡在空旷的客房中，显得分外尴尬。

明明说的是恭维话、做的是捧场事，呆板且公式化的语气，和全无半分热烈意思的掌声节奏，却简直就像着是在进行反讽——好吧，这二缺确实就是在发泄“等候”时积累的怨气。

绷，艾米莉亚脑门上当时就蹿起了十几道青筋，在曹某人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被她悄无声息摸到了身后，左臂绞咽喉，右手巴掌则一下呼到了自己顶门上：

“阴阳怪气说酸话的习惯跟谁学的！？说酸话就算了，居然连隐晦都不懂！有没有文化！给师傅我丢人知道不！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啊呸，不知不觉居然被你这臭小子带沟里，话题都拐歪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事儿本该是你自己做的？自己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逼得师傅我不得不站出来给你擦屁股，擦完了居然还不知感恩，尽冲师傅我说风凉话！？找打！”

不怪艾米莉亚气不打一处来。这次“出公差”，本就是徐福给曹少卿的一次考验，途中遭遇什么突发事件，遇到何等困难，都应该是他自己一个人随机应变去面对、去面对的。

——然而，这呆子在整场谈判中没有发挥一点作用：对本该尽力回避的陷阱他全无反应，对本该竭诚争取的利益他兴致全无……说他懵懂无知都算抬举，丫心中根本全无谈判概念！

全程听风就是雨，任人予取予求什么鬼？这位小朋友你为人处世的态度很有点问题啊！

“呃！？不、不学无术？为什么不和人斤斤计较，就是不学无术。山本组长固然有夸大行事难度之嫌，但也没有消极怠工不是么？最多也就是我们自己稍微多花点精力，去……”

“我能说脏话吗！？为什么我们要为对方的偷奸耍滑买单？他说两句有困难你就信了，他要行动经费，你是不是还要卖血给他攒钱？他再假惺惺嚎上两句，你是不是连骨髓都要捐给人！？普天之下的甲方要是都和你一样好说话，那乙方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不好！”

遇上曹某人乙方会不会笑醒不清楚，遇上艾米莉亚的乙方现在倒是已经气哼哼“战略转移”了。而感觉艾米莉亚有点“欺人太甚”的曹少卿，这时候反而还在帮着“乙方”说话：

“但……但是也没必要只为了不能吃亏，就强硬到这种程度啊。说到底，对方本来也没有帮助我们的义务，仅仅是抹不开朋友相邀的面子而已。这样还百般苛求，是不是过于……”

“没有义务？呵呵，你可真够傻白甜。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那种人会只为应朋友邀请，就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无偿做一件注定没回报的事？真要是纯为友谊，他绝对只会袖手旁观，最多摇旗呐喊！现在明明已经进行过利益交换，他却还畏首畏尾、推三阻四！半吊子的帮忙就等于是拖后腿懂不懂？既然下场了，本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帮忙，这才是契约精神！”

“……已、已经进行过利益交换是怎么回事？根本是你自己脑补的吧！而且就算按你这个逻辑说的话，那也是佐佐木前辈为了我们的事情，向他提出了利益交换啊！就算对他的态度有什么不满，那也该是佐佐木前辈自己和他计较……”

曹少卿这点口才，在艾米莉亚面前只有被爆成渣的份儿。偏偏他全无自觉，一个劲儿自以为是地据理力争。结果就是，越说越来气的艾米莉亚干脆直接把他脑袋摁到了地板上——

“痴顽村夫、蒙昧小儿，当真愚不可及！你丫的出门带上这么大个的脑子，难道就只是为了吃饭喝水吗！佐佐木为什么帮我们？还不是徐福前辈的面子？徐福前辈为什么在他这里有这么大面子？还不是利益纠葛！这么简单的弯都转不过来，还和我振振有词！说！你是不是众神殿派来的细作！想用这种手段活生生气死姑奶奶我！是不是！”

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语出孟子），所以女主是有文化的人啊。

附带，想象不到脑袋按地板场景的，可以参照阿卡姆骑士里的恐惧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