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国内同行们的口耳相传中，到底变成了多么糟糕的形象，曹少卿此刻是一概不知。
从来都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因缘际会，稀里糊涂被卷进漩涡中的青年，这时候仍在天真地想着，“这或许会是我这辈子经过，最为磕碜的一个春节了”——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
没有不需要学习的寒假、没有百抢不到的高铁车票、没有挤麻油一样的春运（当然从来只有他仗着身体素质超群挤别人）、没有提溜着行李箱，火急火燎朝向远处车厢的狂奔、没有饱受观众诟病，收视率却从来都没有下降过的，春节联欢晚会。
香肠？馒头？冷盘？枣茶？果干？云片糕？多到能将肠胃撑变形的鸡鸭鱼肉？
往年里习以为常，甚至还被全家人一致吐槽为“没有灵魂/年味”的东西，全都不存在。
所有的一切，仅仅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以及……呃……以及一个明明很懂得该怎么读气氛，却坚决表示，不会将这份力量用在正途上，令所有同伴都痛苦到抓狂的，斯克尔姆斯利正统继承人。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沦落到要在国外，陪这么一个超级祸害过除夕的地步？
“啪咚！”
痛苦的回忆就此中断。
如尼符文所模拟，令人头晕目眩的钟鸣声里，一脸人来疯的艾米莉亚兴高采烈拽动了不知从哪家商店里买来的拉炮，彩绸碎花四处喷溅飞洒，为整间客房的地面，又多铺上了一些喜庆的颜色。
附带一提，这已经是她今天拽响的第一百零五发拉炮了，还差三下，就能凑满一整个“烦恼数”。
要不是事先布陈结界，隔绝了声波扩散，就凭这动静，早该因为扰民把警察招来了。
——当然，关起门来的行为，也就意味着结界内侧的声响，会更加的……惊天动地。
“醒神醒神！还有十分钟，就该说新年快乐啦，乖乖笨徒儿！
虽说因为‘东京市烟花爆竹燃放管理条例’的关系，不能替你点上串一万响的鞭炮来辞旧迎新，不过入乡随俗，学扶桑和尚撞个钟驱逐烦恼的事情，师傅还是可以奉陪的。
撒，还剩最后两枚了！
看在今天是除夕夜的份上，大发慈悲，让给你亲手来放也不是不行哦！
作为交换，不如就老老实实，把藏起来的私房包成红包，给师傅发点守岁钱！？”
【不……那个，按照习俗来说，明明应该是由长辈分发给晚辈的吧？
为什么你能一边强调着自己作为长辈的身份，一边还厚颜无耻地朝“晚辈”要压岁钱啊！】
尽管腹诽不已，但如果仅靠付出一点压岁钱，就能换来耳根清净的话……曹少卿选择掏钱。
一百、两百、三百……整整齐齐数出八张伟人头，配合上大团结若干，以及一点钱包夹缝里抠出来的钢蹦，凑齐八百八十八元整，拍在了艾米莉亚老实不客气摊在自己眼前的手上。
“才三位数？这位小兄弟，你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吧！打发熊孩子呢！？
哪怕只是走个形式，低于五位数，亏你也好意思拿出手啊！别的不说，就师傅我每天无偿教你锤炼神念，将最顶级的符文咒术倾囊相授两项待遇，掏空世界首富的全部身家都换不来好不？
再给你一次机会，快点！倒立着跳三下！掉下来的钱，全部都上供给姑奶奶！”
艾米莉亚猛挤眉毛，强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来，活脱脱，就是霸凌小学生的不良少女。
【虽然知道是实话实说，但姑奶奶你倒是也好好看看老爷的钱包深度行不！？
真当我这个刚刚脱贫的工薪阶层，是什么有钱人不成？
前天，你和那个搞事的东北音巫女，连吃带拿五味轩里那死贵死贵的寿司时，早都已经把它榨干了好吧！
现在居然还要我再给你五位数的红包……你当我矿里有家！？】
曹少卿咬牙切齿打开了手机。
叮，你的好友曹某人给你发了一个红包。
“哎？真发了？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诈了下，没想到真有收获哎！
你这人看着抠搜，没想到本质居然挺爽快的……（掏手机）
什么什么！？微○包？这玩意儿不是有大小和个数限制吗？
难不成……你居然是那种和企鹅帝国高层有肮脏PY交易的高v用户，解锁着普通穷逼听都没听过的高等服务！！！
不，不应该的啊！明明打你入行起，一举一动都在姑奶奶监视之下，怎么可能有余暇去——”
你领取了曹少卿的红包，共收到八角八分钱。
啪，艾米莉亚的脑门上蹦出来八条青筋，形象地排列成了十字路口状。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分、角、元、十元、百元，这不是按你要求的，发了五位数吗？”
曹少卿面无表情敲了敲手机屏幕上的小数点，又翻了翻被少女攥在手心的钞票，使劲儿点了点头，仿佛讲台上的教师，刚向学生们灌输了什么真理似的。
——唯独在胡搅蛮缠和惹人生气方面，他或许是得到了周、艾二人真传。
不过很显然，想要青出于蓝，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讲，负担就未免太重了一些。
“切，什么玩意儿啊！
亏我我说的是五位数，我要是叫你给六位数，你是不是还得翻箱倒柜，找张多少年前的‘厘’钞来？
难得想体验体验传说中的华夏年，叫你包饺子你不会包，叫你捏汤圆你不会捏，叫你灌香肠你不会灌，叫你熬花生糖你不会熬，叫你打麻将，你特么连麻将牌都认不全！现在姑奶奶都不是退而求其次，退都退到悬崖边了，让你给个压岁钱，你还偷奸耍滑玩无赖的……
早知道你这副德性，截获……咳咳不对，接到国内给你联络的时候，我就不该顺口答应下来，想方设法给你谋福利了，屁颠屁颠，替你这小白眼狼大包大揽什么？”
啪，艾米莉亚气狠狠一跺脚，白眼向天，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绣花锦囊，自顾玩起了抛接球游戏。
有意无意的，她将口袋丢起时，总是将同一面对准曹少卿——以后者眼力，隐约已能看见，在锦囊的重重针线内层，有几个小字若隐若现。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