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科特庄园外林恩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到满天光点从天坠落。
他伸出手，接住那点儿微凉。
“下雪了。”
时至冬季，今年的第一场雪总算降临了卡塔来纳，相信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尽会是银装素裹。
轻轻甩开手上的水渍，林恩微微偏头，看向一边正在激烈交流中的弹幕。
初雪虽美，但没有任何一条弹幕的注意力是在那上面。
【我说，刚刚，林恩是不是有点太狠了，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那副模样。】
【病娇，嘿嘿，病娇（流口水.emoji）】
【srds，我感觉吧，可能确实有点用力过勐了，人家夫人好像也没做啥，本身就那么惨了，结果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圣母差不多得了，人不还活的好好的吗？林恩还帮人解决了她一直解决不了的问题，让她有办法看住丈夫，而且还有可能掌握那么大一笔家产。这不谢谢林恩，都说不过去。】
【就是就是，别看现在对方对林恩没做什么，但实际上，人可都是站在那个斯诺克那边的，指不定未来就成了林恩的对手了。】
【那啥，人家好像姓尹诺克来着。】
【好的尹拉氪，没问题斯内克。】
【别管他叫啥啦！总之，林恩做的没有问题！
】
【可是，看她仆人们对她的敬仰，她应该是个好人吧？变成这样，咱们或多或少也有点责任.......】
“好人？”林恩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诶？难道那个夫人，不是好人吗？】
林恩微微抬手：“六号，告诉我，科特夫人这些年，做了多少值得令人‘称道’的事，做了什么。”
“是。”阴影当中的六号稍稍思考片刻，说，“在建立科特庄园的时候，这片地区并不属于她们，而是一些普通村民。但在选址完毕后，她便以武力驱逐了原本居住在这儿的居民，共一百三十六人。”
“给了多少补偿？”
“0。”
“还有呢？”
“银色大道那家属于她们的店铺，最初时，店主人并不愿意出售给她，而是想给另外一个出价更高的人，但科特夫人在店主人去谈判的路上，当着他的面制造了一起马车撞人的车祸，以威胁店主，最终成功以一个极低的价格收购成功。”
“继续。”
“科特家所掌握的店铺的股份，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人士，按照正常情况，科特家不可能分到这么大一笔，但当科特夫人主动上门谈判后，这笔交易便莫名其妙地成了，且科特家，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东西.......值得一提的是，这段交易达成的时间，在科特侯爵展现赌瘾之前。”
【这这这，惊惹！】
【科特夫人看起来还挺爱他丈夫的，没想到背后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好冷血的家伙！】
【林恩，你是之前就调查过了，所以.......】
“不，我并没有调查过科特先生家中的情况。”林恩在心中澹澹道，“事实上，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足以让我将情报收集完毕，并进行分析。”
【那你怎么.......】
林恩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理解贵族的，但你们得知道。”
“没有哪位贵族的爵位，是通过做好事做善事换来的。”
“每一个爵位脚下，都是无尽的尸山血海。”
顿了顿，林恩继续说：“我倒不是在说好人就一定不能位于高处，但你们想，在这个世界上，想往上爬的人到底有多少，而山峰之上的地盘，又有多小。”
“他们每个人想的都是让竞争者快点倒下，然后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向上爬，你想去拉别人一把，却总会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把你踹下去。”
“你想要的是世界和平，他们却希望你赶快去死，即便你什么都没有做，但你站在这儿，总会挡住某些人的路。”
“所以说，好人并不是没办法站的高，而是很难在往高处爬的时候，还保留下自己的善意。”
【听起来，好残酷的样子。】
【这不是残酷，这就是现实啊。】
【这是错误的吧！绝对是错误的吧！
】
“错吗？”林恩摇了摇头，“对与错，是用来论证实验或题目的，只有有标准答桉的事情，才能够用上它们。”
“用对错来形容人的行为，很难描述完全。”
【林恩说的，好有道理。】
【《关于我的行为方式是个反派但实际上我还是一位哲学家这件事》】
【某位人生导师曾经说过，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我觉得，很适合形容现在。】
【不知道你们要考虑这么多干啥，都只管给我支持我家林恩宝贝不就行了嘛！
！】
【妈妈粉又进化了吗.......】
【......】
见弹幕又开始歪楼，林恩便把视线收了回来。
只是，这头刚把弹幕们的疑惑解开，那头又来了个别的问题。
“林恩少爷。”六号凑了过来，低声问询道，“您所做的，真的能遏制住那个人身上的东西吗.......这不是我要问的啊。”
她指了指边边角角：“老二想问但又不好意思说，让我替他开口。”
二号：“.......”
林恩笑了笑，说：“为什么不能呢？”
“科特侯爵身上所携带的，不过是被放大了的欲望罢了。就像情绪一样，虽然也能感染别人，但同样也会被压制。”
“情绪被压制，可能是由于其他情绪，像大家正开开心心讨论着某个话题，都在哈哈大笑，结果突然有人说了件悲伤的事情，大家哀从心起，自然也笑不出来了。”
“情绪如此，欲望也一样。”
“当某项欲望大于另外一项的时候，那么后者便会被前者所压制，科特侯爵和科特夫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对科特夫人所做的，其实也只是通过我的术法，放大了她内心中对于财产以及科特侯爵的‘控制欲’罢了，而这份控制欲，会给科特侯爵带来‘恐惧’，让他知道，如果自己仍要继续去打牌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绝对不止是断指这么简单。”
“按照科特夫人的表现，科特侯爵的生命安全，可能都成问题了。”
“这个时候，科特侯爵的求生欲望，明显要大于去打牌的欲望。”
“而这，便是欲望对欲望的压制，或者说，人对于最基本欲望的需求要大于其之外的需求。”
六号听得有些迷迷湖湖地，但阴影中的二号却很简单地总结出了林恩的所作所为。
“制衡。”
林恩耸耸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这份制衡可能不会一直存在下去，但一定能给我们争取到不少解决尹诺克的时间。”
“原来如此.......”六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旋即又问，“对了林恩少爷，老二刚刚其实还一直碎碎念着些东西来着........”
二号听到六号的话，顿时一慌：“闭嘴！我没有.......”
“他说，他很好奇，您要费这么大功夫来解决这个猴子身上的事，到底是出于对普通民众的关心，还是其他.......”
“噗通——”
阴影当中人影悄然浮现，半跪在林恩跟前。
“抱歉，林恩少爷，我........”
“无妨。”林恩轻笑着摇摇头，出声打断了他的自责，“事后带着自己的思考来向我问询过程，不碍事，我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不。”
二号微微垂首：“我既行僭越之事，便必然需要受到责罚。”
“请您降罪。”
林恩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
“罚你自己猜吧。”
二号微微一怔，但林恩却没再看他。
夜幕之下，少年带着风雪与星辰逐渐远去。
他的面前尽是捉摸不透的漆黑，身后却有着浸满月光的脚印铺成的路。
可惜的是，雪已经很大了，那些脚印用不了太久，就会被完全覆盖，再也没人看得出，也不会有人愿意翻。
“自己猜，哪里猜得透啊.......少爷，可真不像个孩子。”
二号轻叹一声，依照少年拓开的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