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曝露个人与主流价值观相悖逆糟糕喜好的“义愤填膺”，最后居然有人认真搭腔了：

“正是前段时间你一直在苦苦追索着的，那个世界各国共商，联手遮掩起来的‘大新闻’余波所致——这种展开，应该算是你最喜欢的菜式了，对吧？

放心，只要你如我们事先约定的一般，好好扮演起‘庇护所’的角色，那件事情的一应详细材料、客观证据，之后我都会事无巨细地交付给你。甚至，在新闻的发布渠道上，也能给你提供些许便利，保证做到让你满意为止……”

语言尚且流畅，但声音却显得干涩、沙哑，简直比出自几天没能喝饱水，结果声带彻底干裂嘶哑的喉癌患者口中所发呻吟，都更“粗犷”数倍有余，根本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但声线的特异，其实还远远不算离谱。真正让“听众”觉得见鬼的是，这虚虚荡荡的话音，声源还“飘”得很，竟像是源自少女脚下的影子内！

——当然，比这“影子开口说话”的鬼故事都更惊悚的要素，也不是完全没有……

比方说，仔细观察的话，其实少女脚下的影子，形状也显得和她本人完全不搭调！

虽然由于自然界中的光并不总是那么“耿直”的缘故，人影和本尊大小比例1：1的几率已经很小，细节处完全一致的可能性更是低到可怜，但，那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轮廓，都和人完全不同啊？

偏这个体型不足一米四的幼齿女童，身影轮廓竟“健硕”得和七尺壮汉有得一拼！

当然不只是比例尺导致的错觉，实际上，二者间并不仅是长度差异而已，体格、发型、饰品、衣着……所有能在影子上有所反映的微妙“细节”，都和现实中少女的装扮，有着显著的差异——若非影子本就不是什么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存在，并且少女此刻也确实是躲在远离人堆的地方，只怕这“异常”还挺显眼。

话虽如此，早已对这东西“习以为常”，不，甚至可以说其实是主动营造了这类似灵异现象局面的少女，理所当然是不会被“它”吓倒的，甚至，她还在撇着嘴与其讨价还价：

“说是这样说啦。但是你看，像那种早已过时，隔夜馊饭样的陈年老新闻，就算本身是具有怎样轰动性的话题，没有适合的推手持续炒作的话，也很难真正火起来不是么？虽然当时我也是热血上头，一个不注意就此与你签下了条约。不过现在想想，我有点吃亏啊！

更何况，转头再仔细考虑下的话，那个‘大新闻’，还牵连到了我在职场上原本如日中天的上升态势哎！明明之前遍地都是，随便扒拉一个，稍微炒作下就能搞的新闻，经过那次‘人性升华’，最后居然弄成了凤毛麟角，掘地三尺都未必能找到个合适的，害我绩效连年下降——这都是你们的错啦！

所以说，光那点报酬，真的有点不够啊，第五老兄！摸摸你的良心……”

“得寸进尺么？不好意思，小本经营，概不赊欠。但凡明码标价者，谢绝事后纠缠、斤斤计较。”

——面对少女略带撒娇味道的轻嗔薄怒，影中人以斩钉截铁的态度，不留任何转圜余地地正面顶了回去。然后，便进入了冗长的沉默中，不管少女怎样软磨硬泡，都不肯搭理半句。

毫无疑问，这家伙对于该如何应付记者的穷追猛打，是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但少女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眼见求恳不成，她全无气馁之意，而是将蓝汪汪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直接抛掉了装点在身上的“信用”，转而就开始威胁对方：

“第五浮生，我可警告你啊，眼下被人追得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宛如野犬丧家般惶惶不可终日的，可不是姑娘我，而是你——大名鼎鼎的‘幽灵’！

情势如此危及的情况下，你莫非还以为，只和我签订下张契约，就可以心安理得，藏在我影中度日，自此掩人耳目、高枕无忧了？那可未免太天真！告诉你，我们记者从来都是不讲信用的，钻契约空子的法门，早就攒了不知多少种，可谓要多少、有多少！……”

狠话还没放到一半，早有准备的第五浮生，也不甘示弱，狠狠地怼了回来：

“所以，我最好还是要客气点，了解下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真要是事事不肯配合，让你觉得买卖不划算了，倒手就能把我卖出去，到诺恩那里换个好价钱？

威胁得好！但你莫非忘了……这世间心眼长得要比常人多几颗的，也并非就只有你一个。

契约能作模糊解，自然也能作详尽解：白纸黑字虽然约束不了道德观淡薄之人，‘律法’却可以！言辞笔墨虽约束不了任意妄为的修士，神念术法却可以！你以为我只是和你订下一纸合约便罢？哼，其实内中，早已经暗藏了——”

“这个？”

唰，少女突然从女式西装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折叠再三的纸，拈在右手指关节间，轻轻掂了几下——随着这轻轻的几晃悠，纸张上原本略嫌浓厚的笔墨颜色，突然开始变淡、变浅，连带着整张纸都变得趋于透明。只在其最中心处，余下了个若有若无，印章样式的红色小五芒星……

抖落着手中的家伙事儿，少女骄傲地扬起了脖子，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天鹅：

“‘妄心言誓’，集合东西方法术、神术特征于一体，以本心、人性为神，彼此间的约定为神前之誓，许下如神见证、永不可悖逆之约的誓言类法术，对吧？

在签订这个契约的同时，也便等若于已经将自身神念的特征，完全存录在了法术中……不，或者说，是将术式不自觉地复制了一份到自己识海内，留下了‘讨债’的后门。而后，一旦有人背弃誓言，等若就是违背其本心，立时便会引发妄心劫伤神，确实算是不错的保险了。

不过，既然早都已经被发现了，你莫非还觉得，我会对此不作任何提防？——”

“喔，看得还算透彻。但可惜，即使如此，你却未能在最开始中断这术式的自我复制，最终让它烙印入了自身——现在所以还信心满满，必是觉得，只要当时约许之时本心内便理直气壮想着日后要撕毁条约，便可不受其束缚吧？呵呵，术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只能依最初编制之时设想的功能运作，那不过是‘匠人’罢了，哪里配称得上是修士！”

——明明只是为了争取一点再微小不过的利益，前一刻还客客气气，许以承诺的二人，后一刻便翻脸不认账，打起了一轮唇枪舌剑的嘴炮战。

PS:除开人物塑造外，其实本章主要目的只是为了引出我们的老朋友第五浮生而已。